严格来说,此时堺港的明军,其实只有四千五百人。沐英带着五百人进驻了吉野的皇居,负责拱卫长庆天皇的安危。借着这五百明军,长庆天皇扫除了皇居之中怀良亲王安插的内侍与眼线,重新获得了皇居的掌控权,沐英也成功挫败了几起针对天皇的暗杀,与朱肃所料不差,明军到后,果然便有人盯上了天皇的性命,妄图弑杀天皇,嫁祸大明。</br>  沐英的勇武,让倭人知道了明军的精锐。同时也让怀良亲王一派开始紧张了起来。毕竟此前长庆天皇手中只有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连皇居之中的内侍,也大半为怀良所收买。可以说,除了还剩余一点政治影响力之外,长庆已经完全是怀良的掌中之物,只要斗倒了藤原高启为首的公卿亲明派,就能随时废黜天皇,另立傀儡。</br>  然后率众归附北朝,保全性命富贵。</br>  但此时,皇居已经不在怀良的掌握之中,想要拿捏长庆天皇,无疑已经不再那么容易。要如何重新掌握皇居?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调开沐英,那么,威胁大明皇子所驻扎的堺港,无疑就是最好的手段。</br>  毕竟,沐英只是一位明朝的将领,守护大明的皇子,必定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若是皇子遭遇危险,为了不被大明的皇帝降罪,这个叫沐英的明将,无论如何都要主动驰援明军营地才是。</br>  这就是兵法中的“调虎离山”。</br>  能用出如此高级的兵法,怀良此时,肯定想给自己送上一朵小红花。</br>  “那厮绝对想不到,沐英哥乃是父皇的义子,足以作为主帅,单独领军的帅才。论起兵法,只怕倭国上下全都加起来,连给沐英哥提鞋也不配。”堺港之中,朱肃与狄猛、高启、铁铉等几人分析着目前的局势。</br>  “沐英哥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皇居。外面那些倭人,只能由我们自己处理。”</br>  “他们只是想调虎离山,想来不会主动发起攻势吧?”高启疑惑道。</br>  “那可不一定。”朱肃摇了摇头。“狗急了也跳墙,沐英哥已有多日迟迟不动,他们在林子里扮盗匪蹲了这么久,现在也该着急了。”</br>  “我看那怀良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一定会发起攻势,骗回皇居之中的明军。”</br>  “若是能直接用盗贼的名头覆灭我们,那就更好……”</br>  “毕竟这几日,陆陆续续聚拢在附近的‘盗贼’,已经有万人之众了。”</br>  “万人……”狄猛神情有些担忧,出列禀道:“刀剑无眼,殿下可否先行上船,到海上暂避?等属下击退了倭人,再登岸返回……”</br>  “不。”朱肃摇了摇头。“本王若退,岂不是平白折损将士们的士气?不过区区一万倭人,本王还不放在眼里。”</br>  他已经经过了数次战役,不是之前在苏州城时初次遇袭的菜鸟。那时候,仅凭一众疏于训练的苏州卫,朱肃也没虚过张士诚余孽与倭寇组成的万余联军。现在手握数千明军精锐,又怎么可能惧怕区区万余名的倭人?</br>  “你等仍旧按部就班,只是夜间需增设岗哨,谨防倭人夜袭。”</br>  “此城已经是我大明之土,倭人若敢伸手,就将他们的手剁了,不必容情。”朱肃道。要在异国设置租界,得到高层的准允还是次要。自己的拳头够大,足够打翻所有的反对者和觊觎者,才是首要的硬条件。</br>  若是连区区一万人来袭都守不住,谈何在倭国立足生根?</br>  “既然如此,不如让生员们先行撤往海上。他们毕竟都是少年,又是读书种子,若有损伤,只怕得不偿失。”高启想了想,向朱肃建议道。</br>  铁铉如今已十来岁,他本有色目人的血统,长成比汉人早些,此时已生的面方口阔,颇具体统。</br>  为了给大明日后开疆拓土的国策做好铺垫,在国子监文武学院中,皆设立了许多有关海外方国的课程,早早培养下一代文武臣僚的眼界,以防大明的下一代再如腐儒般妄自尊大。</br>  朱肃此次出发前,便有铁铉为首的数十名生员前来跪请,愿随大军出海,见识海外广阔。这些人中,有文院种子,也有勋贵子弟,都是这些年以新学培养出的人才种子,是大明下一代中,愿意睁眼看世界的拔尖人物。</br>  朱肃此行并没有带多少文臣,军中的辎重后勤,多由这些年轻学子兼任。他们大多允文允武,是栋梁之材,高启也是爱才心切,又担忧他们年纪尚浅,故而才开口提议,好让他们离争端远些,免得误伤。</br>  “青丘先生(高启的号)此言差矣!”听到高启建议他们去海上避难,本只是在此旁听,顺便做些书记工作的铁铉昂然站起。“先不说师尊尚在此处,无有做徒儿的先行远遁的道理。就说我等明人,如今同在异国他乡,理当同舟共济,共赴危难。”</br>  “我等虽幼,却亦存杀敌报国之心。哪有抛下诸多同胞,独自前往安全所在的道理?”</br>  众人闻言壮之,一位将领笑道:“杀敌报国,还用不上你们这些小娃娃。”</br>  “不过你们大可放胆呆在此处,若是放了一个倭人杀到你们身边,咱们这些人也别当兵了,干脆一个个的,全都塞回老娘胯里,重新过活算了!”</br>  众人闻言皆笑,见士气可用,朱肃也是欣慰。“虽然如此,终究不可轻敌。”</br>  “我们只有这数千人,牺牲一个,便少了一个。”</br>  “弟兄们且都打起精神,依城而守。若能不伤一兵一卒,那才叫做大胜。”</br>  “此战以防守为主,不必追击。打疼他们,也就退了。”朱肃笑道。“任那些倭人想破脑袋,也绝对想象不到。”</br>  “短短几日,我们就能给他们备下这样一份大礼。”</br>  ……</br>  堺港城外,土坡之上。</br>  城外统兵的大名叫做楠木则虎,楠木家乃是南朝首屈一指的将门世家,则虎更是怀良亲王手下最受器重的大将。</br>  他带着万余士卒,假做盗匪,日日在山上风餐露宿,就是为了吓唬明军。却不想足足过去了七日,这些明军明明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却仍旧我行我素,自顾自的伐木采石,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br>  这让则虎简直瞪掉了眼珠,百思不得其解。</br>  “明国官兵,竟然如此小觑我等。将我们当做了土鸡瓦狗不成?”楠木则虎家学渊源,也学过一些宋学(即理学),再次确认了明军仍旧按部就班,毫无理会他们这些人的征兆,他感受到了来自对面明军的轻视,愤愤的摔掉了手中的“团扇军配”。</br>  “主上,进攻吧。”属下有将领劝道。“那些明军狂妄自大,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是在轻视我们武士的尊严!”</br>  “而且任他们修筑营寨工事,日后想要攻打,一定耗时耗力。倒不如趁着他们现在立足未稳,主动出击!”</br>  “是啊!主上!”“主上,进攻吧!”麾下众武士亦是纷纷劝道。这些武士老爷平日里大都高居城中,什么时候受过这蹲在树林里扮盗贼的委屈?更兼近日正是蚊虫繁育的时节,这些老爷们还没开打,个个脸上身上就都被叮了一身包,瘙痒难耐,穿着铠甲又总挠不痛快。</br>  还不如早些解决了这些明军,然后回到城里,享受町中游女的温柔乡去。</br>  “唉!没有命令,便是我也不能轻举妄动。不过我早已派人请示亲王阁下,只要亲王阁下有了命令,我们便马上出击。”楠木则虎挠了挠脖子。他也早就受不了这山里恶劣的环境。不过区区几千明军而已,在他看来,顺手除了,也就解决了问题。怀良亲王着实有些小题大做。</br>  一众倭人一边挠着痒痒,一边在这布幔拉出的帷帐里长吁短叹。如今正是晚餐时分,远处明军营地里似乎飘来了烤鱼的香气,看着属下送来的饭团和昆布,楠木则虎心中更加烦躁。</br>  “报!报!”外头有一名足轻步兵跑了过来,在帷帐外远远跪下:“吉野城中,送来了怀良亲王殿下的命令!”</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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