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并未料想到这高山族中如此富裕,想着寻常蛮荒部落,最是宝贝那些布匹铁器等物,因此,李景隆带来的,大多也是绫罗绸缎等实用物,好在还有数百两的黄金压底,教这份礼物显得不那么寒酸。</br>  那部族酋长瞥眼见了这些财物,面色虽然未变,不过语气已然软化了一些:“贵人厚意,山野之民已然知悉。这些财货贵重,还是带回去吧。”</br>  “这大琉球之地,我们琉球诸部已经在此安居了数百年,你们汉人已经有了广袤的土地,又何必要和我们争抢这一处小小的乐土……”</br>  “首领此言差矣。我大明来此,乃是为了与诸族共存而来,既然携礼至此,又何尝有争抢之心?”</br>  “首领通汉文,族中亦与我大明有所贸易,自该是知晓我华夏礼仪如何。我等不过觅一处无人之地建港而已,实无冒犯诸族之意。”</br>  “而且建了港口,自有我大明商船在此处往来……族长要与我大明商贸,岂不也轻易许多?”</br>  看这高山中的部族之情况,人数虽少,却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显然是得到了与大明商贸之利,不然他们去哪里学来的汉话,去寻摸来的这许多精美的布匹、铁器?</br>  且听这位族长说话,很明显的其思想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汉化,说不定与华夏有所交际的情况,都已经持续了许多代了。</br>  作为这个时代亚洲乃至全世界最为繁盛的文化,华夏文化的同化能力,可谓是无与伦比。</br>  那族长听了李景隆之言,又看他面露诚恳,神情中终究是露出了些许的犹豫。李景隆满怀真诚的看着他犹疑了一会,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唉,贵人不知,我等也有苦衷……”</br>  “不容外人进驻,此乃我诸部族铁律。纵使我一族同意,又能如何?”</br>  “贵人还是赶紧离开此地罢。若是晚了……恐遭灭顶之灾。”</br>  那族长留下这寥寥数语之后,便挥了挥手召来部落中的勇士,对李景隆等一行人下了逐客令。他倒也算磊落,并没有贪图那些礼品财物,而是将这些财货一并退了回去。</br>  走在来时路上,李景隆暗暗沉思,这部族长话中之意,似乎他自身并不排斥汉人。而是这大琉球岛中自有潜规则在此。若是只他一部允准,他这一部反而会遭到其他诸部排斥。</br>  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主意,从话中也只能推断出这么多了。李景隆想了一想,干脆和那位领他们出山的小哥攀谈了起来。“这位小哥,这里附近,只有你们一个部族居住吗?”</br>  “倒也不是。这附近还有巴布拉、猫雾捒几个部落。”那小哥甚是老实,一路行来,对这個千里迢迢进山拜会他们首领的汉族贵人也颇有好感,是以也并不对李景隆有多少戒心。</br>  说到这些部落,这位小哥神情颇为怨忿,操着一口带着闽地腔调的汉话道:“华夏的贵人,你们要是遇到了他们,可要小心一些了。”</br>  “他们可不像我们这样的友善好客,都是一群不讲道理的恶人。要是遇到了他们,贵人可别也如见到我们这般大意了。”</br>  “面对你们汉人,他们向来是不留情面。”</br>  李景隆点点头,谢过他的提醒,同时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什么。“怎么,这巴布拉和猫雾捒……和贵部的关系不融洽吗?”</br>  “哼,那一群古板的家伙……”那小哥怒哼一声。</br>  “他们嫉妒我们部落的富裕,联合其他的部族欺负排挤我们……不过是攀附上了大肚王……”</br>  李景隆之后又旁敲侧击了许多,不过所能得知的也仅有这些了。这位友善的小哥直将李景隆送到了山脚,这才与他挥手作别。临别之时,仍在颇为担忧的嘱咐李景隆:“贵人若是遇到了其他部族的人,一定要记得赶快逃跑啊。”</br>  一路畅聊下来,两人已是十分熟络,李景隆笑道:“多谢警醒。若来日能够再见,李某一定请好兄弟你喝一盅我汉家的美酒!”</br>  二人不舍惜别,回到港口,李景隆脸上已是换上了凝重慌张之色。很显然,这个在高山之上的部族只是其中一部而已,另外有几部敌意满满的部落,已经在暗中瞅准了他们。</br>  指不定,如今已经在前来袭击驱赶他们的路上。</br>  “小公爷,我们作何打算?”此地李景隆身份最高,出身最显,又是唯一的领兵大将,诸多商人亲兵,自然都要等着他的决断。李景隆想起有人正在暗处窥伺此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觉得自己定然不行。眼前的这些兵将虽然装备也算精良,但自己对兵事的眼光一向差劲的很,万一又误判了形势,导致大败亏输呢?</br>  不过眼看周边,港口已然有了雏形,人们正自热火朝天的喊着号子,或在夯实港中土壤,或正建设房屋。海面之上,几艘威风凛凛的船只正停在海上,船上飘扬的大明团龙旗帜依稀可见。</br>  大明一路到了今日,还没有哪一路兵马未战先退,丧师辱国。自己虽然如今只是指挥着几百兵员修筑港口,抵御蛮人。可若是望风而逃了,即便只是一场小败,那也是开了大明朝之先河,丢了国家与父辈好不容易攒下的赫赫声名。</br>  不过是些许蛮人,有何可惧?李景隆咬了咬牙。</br>  先打一仗,大不了若真打不过了,再跑。大明的船只纵然是商船也都是悬着数只船帆的快船,是能出海远航的船只,况且每艘船都装备了宝源局最新的船炮。那些蛮人再了不起也就是有几只小舢板,在海上怎么可能留得下这些战舰?</br>  “遣人去将岛上情形知会五叔,我等在此固守待援。”李景隆终是下定了决心。“另外,着人换班值夜,每二十步,置锣鼓示警。”</br>  “着工匠加快修港进度,这几日,务必要小心蛮人夜袭……”</br>  于是接下来几日,李景隆衣不解带,夜夜皆着甲而眠。一夜三更正睡时,果然听到锣响。</br>  继而这座还未修好的港口之中,喊杀声骤然大作,兼有不知所云的呐喊呼喝之声。</br>  蛮人们杀过来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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