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一件件，随着叶暮梨的声音，清晰地浮现在云姒的脑海。</br> 后颈的疼痛在刹那之间不复存在。</br> 她如身处一处白茫茫的地带，眼前不断地开始闪现从前的画面。</br> ——休妻是男人的权利，和离是男人给女人的恩赐。你有资格提吗？</br> ——婚书上落下你名，玉牒上写上你姓。今生今世，你我，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离。</br> ——云姒，从今往后，只要有本王所在的地方，便不会叫你再受委屈，我后悔和离了。</br> ——情丝缠腕，同喜同悲。只要圆满，阿姐的悲欢，九爷离多远都能感觉到。阿姐身上的苦乐欢愉，九爷也能感觉得到。</br> ——九哥……救我！</br> 轰地一下，那些画面如同开闸洪水，冲进她的身体。</br> “噗——！”</br> 云姒猛地跪在了地上，狠狠吐出一口血来。</br> 昏黄的光照着她苍白的脸，胸口的血星星点点，尤其刺目。</br> 记忆里的情爱跟痛苦，大火焚烧的恐惧，难产时生剖的痛……</br> 云姒赤红仿徨的双眼凝固起震惊，慢慢的，被痛苦吞噬取代。</br> “云姒！”苏韵柔在喊她。</br> 声音很远，又很近。</br> 云姒转头，看向了朝着她爬过来的苏韵柔。</br> “哈……哈哈哈……”</br> 她喉咙里溢出不可遏制的笑声，苍凉又悲痛。</br> 多可笑，这多可笑。</br> 她居然觉得他好……</br> 她居然又爱上了他。</br> “我……多可笑啊……”</br> 颤抖的声音，随着她口中的血，不断的倾泻。</br> 近乎绝望的声音，带着铺天盖地的痛苦，一遍又一遍的席卷着她。</br> 那一年，她上过天，也被他亲手打下过地狱！</br> 巨大的悲痛一点预兆都没有，更是没有给云姒半点准备，像是一座山一样的朝着她压过来。</br> 她泛红的眼眶渗出血泪。</br> 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一样，紧绷，颤抖。</br> “哈哈哈哈！”叶暮梨大笑：“记起来了，真的记起来了！我就说他们怎么不敢要你清醒，在最痛苦最清醒里面死去，就是你的命！”</br> “云姒！”</br> 苏韵柔尖叫，她手脚并用的朝着云姒爬过去，捂住了云姒的耳朵：“醒醒，清醒点！你这样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br>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跟云姒，会有这么一天。</br> 明明是世仇，生生世世都解不开的仇人！</br> “你的孩子，想想你的孩子，你孩子叫景昀是不是，你听见了？醒醒啊！”</br> 苏韵柔抬起手，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跪在地上的云姒的脸上。</br> 云姒整个人就如同被摄魂了一样，整个人沉浸在痛苦里，完全没有什么能撼动得了她。</br> 七窍流血，很快，她的耳朵也跟着流出鲜红的血来。</br> “刚才这个贱人不是说了吗，九爷身边还有个孩子，叫嬴棣，你的两个孩子没有死，他们在等着你回去啊！”</br> “醒醒！”苏韵柔都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不知哪生出的力气，狠狠的晃着她的身子。</br> 云姒所经历的痛苦，欺骗，非亲身经历，不能释怀。</br> 谁都没有资格劝她。</br> 苏韵柔知道她也没有，换做是她，不管是非，她要九爷死来偿还！</br> 可是现在，同为一个母亲，唯一能唤醒云姒的，只有她的孩子。</br> “你醒醒，不要连累我跟你一起死在这里！”</br> 苏韵柔尖叫着喊出一句。</br> 在看见云姒口中也开始不断涌出血来，甚至连捂都捂不住时，苏韵柔怕了。</br> 她不能死在这里。</br> 猛然之间，她想起药！</br> 可以吃的……战奴的意思，是云姒也可以吃。</br> 而且刚才这个假的说，九爷曾经给云姒种了情蛊。</br> 只要吃下去，情蛊母蛊增强，她的命，就能保。</br> 拿出“药”来的那一刻，苏韵柔的脑海之中快速闪过这件事情的利弊。</br> 只有一颗，绝世无二，给了云姒，九爷就得死……</br> 若是不给云姒，她现在就要跟着死在这里。</br> “吃下去，咽下去！”苏韵柔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biqubao.com</br> 她对云姒的感情太复杂了，就如同云姒对她一般。</br> 说是为了什么救她，在这一刻，其实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br> “你做什么！”</br> 叶暮梨发现不对，冲过去就要拉扯。</br> 药被苏韵柔塞在云姒嘴里，还没有被咽下去。</br> 看见叶暮梨阻止。</br> 苏韵柔耐着被打断了的腿，一下子朝着叶暮梨扑过去，拖住了她：</br> “云姒，你醒醒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成这种样子了！为了个男人弄成这样，你简直枉费你一身的本事！”</br> “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这种人！老天爷怎么会让你这种人有这一身本事，让你这种人有这种家世！你快死，不要丢人现眼了！”</br> “活过来，谁辜负你，就杀了谁！你这个懦夫，孬种！”</br> “啊！”叶暮梨手中尖锐的簪子扎进苏韵柔拉着她的手背，她疼得大叫：“云姒，下辈子投胎做阴沟里面的臭虫吧，像你这种人，简直玷污了老天爷给你的本事，前生吃的苦受的罪，都让你活成了一个笑话！”</br> 云姒倒在地上。</br> 苏韵柔的声音渐渐远了去。</br> 她身子开始轻了起来，一点点的往下沉。</br> 眼睛也控制不住，慢慢地闭上。</br> “云姒，醒醒？”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显现出最初的原身云姒的身影。</br> 她一身干净的白衣，站在她面前，面上含着笑意：“你活着，便是我活着。你说过的，你跟我保证过的，‘借我命格，承我因果’。你现在，要食言了吗？”</br> “儿啊，娘亲的掌中肉心头血，醒醒啊！”蒋淑兰不断地在摇晃她。</br> “阿姐，主子，姐姐，醒醒！”南绛，十一，空青，这一刻仿佛都在她耳边。</br> “母亲，母亲醒来！”忽然一瞬，眼前又出现了景昀。</br> 恍惚间，还有一个长得跟景昀一样的孩子：“孩儿五年未曾见到母亲，母亲就要丢下孩儿了，母亲当真如此偏心吗？”</br> “孩子……”云姒抬起手，眼底空荡的厉害。</br> 满口的血正在不断地往外涌，她眼底的血泪滚落，尽是笑意：“我的孩子……”</br> 就在云姒要碰到他们时，所有的人影，都瞬间凝在一起，化为一。</br> 是他……</br> 是……</br> “阿姒！”</br> 猛然一瞬，云姒要缩回的手，被用力抓住，她身子怎么沉，都沉不下去。</br> 甚至，还被抓着站起来——</br> “醒来恨我，活着恨我！”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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