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见了“云姒”这个名字。</br> 还有熟悉的声音。</br> 快要被沼泽吞没的霍临烨，一点点睁开眼。</br>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一眼，就找到了云姒的位置。</br> 恍惚间，他唇边勾起一个满足的笑。</br> “云姒……”霍临烨的嗓音沙哑，几乎是他自己可以听见。</br> 没有什么对死的恐惧，他坦然无比。</br> 云姒眼底赤红，紧紧的盯着霍临烨。</br> 手，不断的握紧。</br> 猛然之间，云姒转身。</br> 看见她要离开，霍临烨眼底亦是没有恨意，反而是解脱的笑了笑，闭上眼睛了。</br> 他没力气了，没有挣扎，就这么仍由沼泽将他吞没。</br>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大周太子霍临烨。</br> 战场上，威风凛凛，百战百胜的霍临烨。</br> 应该的……她应该走的，他没什么理由需要她救。</br> 眼前的云姒，渐渐的开始消失。</br> 支撑霍临烨活着的最后念头，开始涣散。</br> 死之前见她一面，值了……</br> “救！”云姒重新转身，满是水汽的眼底是恨，是怒，还有什么，却总归不是爱，跟喜欢。</br> 她对霍临烨的感情，太复杂了。</br> 乃至于复杂到就连她身边的人，在这一刻，都觉得……云姒可是是心里有霍临烨的。</br> 因为爱的反面，就是恨，没有无缘无故的恨！</br> “主子……”空青开口。</br> 云姒抬手推开空青，走了回头路：“二哥，当初我的九哥从战场回来，满身伤痕，是我求着霍临烨让我为九哥医治。虽然最后，霍临烨要我发毒誓，才让我医治九哥。可到底，我承受了那份恩情。今天换了，我同九哥夫妻一体，也不欠他。”</br> 这样的话，到底是让已经要昏迷的霍临烨听得明白。</br> 当身子渐渐脱离泥沼时，他眼角，滑落一滴眼泪。</br> 多少的悔，多少的不舍，多少的难过，他再也说不出口。</br> 这种施救，用偿还得来的施救，为九皇叔才施救，他到宁愿云姒别救他。</br> “殿下……”女子颤抖着身子，一点点的爬过去。</br> 云姒到底不忍一个女子这样，吩咐空青：“你们带她回去。”</br> 东陵初阙使唤自己的亲随珈蓝：“你背一段路我们背一段路。”</br> 珈蓝拗不过自家小公主，直接将人扛起来。</br> 转头，云姒目光落在了已经彻底昏迷的霍临烨身上：“他身上很多的血，很多的伤，又在泥沼里面待了那么久，应该是感染了。带回去，我找生理盐水给他清洗。”</br> 这一夜，他们原本以为会很平静的。</br> 云令政看着十一跟鸾徽带着霍临烨离开，眼底到底只有理智跟冷酷：“霍临烨来这里做什么，他应该在战场上。而且那个女子，应该是他为了蒙混过去，找了顶替叶暮梨的。当初叶暮梨被九爷剖开死后，未免事情追查到你，他谎称带着侧妃出征。”</br> 毕竟，叶暮梨懂点医术。</br> 云姒一时之间，有些恨，有些怨，他问云令政：“二哥，我是不是妇人之仁？我应该看着他死的，这样少了个对手。”</br> 云令政漠然一瞬，道：“如果是九爷，他也会救。九爷的性子，喜欢光明正大的要对手死。而霍临烨，有些优柔寡断，也想要光明正大，只是他不坚定，乃至于当初他可以看着九爷死时，犹豫不决，又对你松了口。”</br> “感情掺杂利益时，总会犹豫不决，拖泥带水。但是做了，就别后悔。你同九爷，也是一样的性子。”</br> 但云令政主杀。</br> 谋权者，最不当拘泥小节。</br> 火烧的旺了。</br> 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霍临烨。</br> 一瓶瓶的生理盐水倒在霍临烨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手边的瓶子都堆积了起来，才把他彻底的清洗干净。</br> 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索性云令政跟他身形一般高大。</br> 另一头，云姒她们在收拾着那个姑娘。</br> “她身上有被侵害过的痕迹，伤的很严重，身上的伤，也是新旧交杂。”云姒快速给她上药，缝合。</br> 落到她手边时，却发现，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东西。</br> “拿的什么，掰开手看看。”云姒看了一眼，吩咐空青她们。</br> 轮流试了一圈，不松手，东陵初阙抓来珈蓝：“蓝蓝，你来！”</br> 珈蓝是从小跟着东陵初阙长大的亲随，身手好。</br> 这一用力，正在给姑娘包扎的云姒，就听见“咔嚓”一声。</br> “你把她手指掰断了？”云姒诧异。</br> 珈蓝惊恐：“我就用了小小的力气啊！这……我……她……都掰断了，她都不松手。”</br> 云姒看过去，像是一包药？</br> “空青把她的手接上，给她打一针麻醉，吃两颗止疼药。”</br> 珈蓝摸了摸鼻子站起来，跟自家主子东陵初阙对视一眼。</br> 一个眼里有尴尬，一个眼里有惊恐。</br> “你下次小点劲儿，人家是女孩子！听到没有！”东陵初阙小声埋怨。</br> 珈蓝：“两只耳朵都听到了。”</br> 主仆两人走远些，不碍事了。</br> 穿好衣服，云姒才打量着这张脸：“嗯，很像。”</br> 这时候，十一那边好了，来叫云姒：“主子做好准备，太子的身上，伤的非常重，我觉得你应该救不活，你可以不勉强。”</br> 云姒抬起手，一个手肘狠狠顶了一下十一。</br> 但是当云姒看见霍临烨满身的伤时，到底还是皱眉，提着医药箱蹲下身：“他身边不是有烈风呢嘛，烈风人呢，去找找看有没有在这些地方。”</br> 霍临烨现在完全就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br> 而且那些淤泥侵入伤口，已经造成了感染。</br> 云姒叫来了空青跟南绛：“他心口又一个利刃，像是箭头陷入，这是致命伤。等会儿我打开他的伤处，你们准备一起。”</br> 一场简陋的手术。</br> 完全没法制造什么无菌环境。</br> 能不能活，就看霍临烨自己的了。</br> 看天，收不收他，看地，要不要他。</br> “照明，注射肾上腺素，让病人保持清醒，输抗生素预防感染加剧，碘伏消毒伤口，双氧水浸泡双手，手术开始——”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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