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烨自嘲一笑。</br> 他就知道,云姒不可能是因为关心,才追问。</br> “跟西洲的最后一战极为凶险,听说对方是萧家九小姐的夫婿,输不起了,最后用他用金汁泼伤士兵。烈风在前阵,受了埋伏……”</br> 话说到这里,霍临烨忽然问:“你身边的那个空青,跟来了没有了?”</br> 云姒抬头朝着远处的空青招了招手。</br> 霍临烨的手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腰,问:“我之前的那些东西呢?”</br> 云姒打开包袱,摊坐在地上。</br> 一地的东西,云姒问霍临烨:“你要哪个?”</br> 霍临烨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木牌上。</br> 隐约间,想到了那一天。</br> 烈风在自己跟前倒下,手中死死抓着这一块小木牌。</br> 来历,烈风跟他说过。</br> 是云姒身边的空青喜欢雕刻这些带着香味的木头,练手雕刻了一块,被烈风捡来的。</br> 自那以后,烈风就当做宝贝一样的带在身上。</br> 因为连日的抚摸,这一块刻着名字的木牌,已经变得油光水滑。</br> 可见,当初的烈风,是多次拿在手里抚摸过的。m.biqubao.com</br> 五年……</br> 烈风也等了五年。</br> 反面,是烈风亲自刻下的四个字:望青轮回。</br> 因为自杀的人,是不能投胎的。</br> 他以为空青真的殉主,随意带着这个,日日祈求空青能入轮回。</br> “这个东西是……”</br> 是烈风让我交给空青的。</br> 只是话没有说完。</br> 霍临烨看见了空青腰间吊坠,隐约之间,可见“陆鹤”的名讳。</br> 男女佩戴对方的名字,那承载名字的东西,便是定情之物。</br> 原来烈风跟空青中间隔着的,不只是他跟九皇叔对立的两条路。</br> 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霍临烨没有再说出口。</br> “怎么?”云姒问。</br> 霍临烨摇摇头,声音很轻:“烈风……死了。”</br> 这话,到底是让人震惊。</br> 空青,南绛,乃至是十一。</br> 虽然他们属于不同阵营,但是曾经,好歹笑过闹过。</br> “怎么会这样?”</br> 霍临烨没想到,想问出这句话的,是十一。</br> 空青的眼底,没有什么超出朋友之外的情谊跟悲悯。</br> 烈风,终究死也求不得所爱之人的心。</br> 而他霍临烨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倾心忠诚与他的人。</br> “我听说,巫族有厉害的人,能救人起死回生。我逆了军法,带着烈风,赶来巫族。只是巫族不轻易让人踏足。我抢回了烈风的尸体安葬在这里,只是……中途出了点小岔子,跟着我的人……”</br> 霍临烨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什么起伏。</br> 像是烈风死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br> 但是云姒知道。</br> 烈风陪伴了他许多年,是他身边唯一的主力,他拿烈风当兄弟,宁愿为烈风逆军法,也想要把死了的烈风,从阎王殿里面拉回来。</br> 这样的平淡下面,饱含了多少悲哀,云姒计算不清。</br> 只当做不知道。</br> 指了指前面:“那个跟叶暮梨很像的姑娘吗?在那里。”</br> 霍临烨点点头,却没有去看那边。</br> “叶暮梨死了,父皇定然是要找疑点的。我一边行军,一边找到了一个长得相似的人。她也会医术,只是相似,却也是身形。她的脸,易容过,但易容的本事不够,所以看着隐约像一些。”</br> “她同我说,巫族有法,我便来寻。只是……巫族的人脾气挺大,说了可以,结果背信弃义。直到知道我是大周太子,又想要杀我祭祀。”</br> 一旁的南绛点点头:“是的,巫族有用活人祭祀的习惯。外面的人,身份越高,祭祀的效果就越好,巫族就能越好。只是这个习俗,已经被摒弃了。这些年,都是用牲口。”</br> 云姒道:“许是这些年,巫族开始不行了,所以开始走老路了。想要个身份厉害的人祭祀,以此来换回从前的鼎盛。”</br> 霍临烨点头:“嗯,我自是能离开,可需要带上……烈风。”</br> 他唤“烈风”时,声音很轻。</br> 看不见什么眼泪,只是寻常,又继续开口:“还有明鸢。”</br> 云姒这才知道,那个姑娘,叫明鸢。</br> “明鸢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烈风的尸体换了回来。出来的途中,我埋葬了烈风,之后,又落入了沼泽。”</br> 才说完,东陵初阙的声音就在远处响起:“醒来了醒来了!那个叶暮梨醒来了!”</br> 云姒起身,交代了霍临烨一句:“别乱动。”</br> 躺坐在地上的姑娘,待遇明显是比霍临烨好的。</br> 她身上盖着衣服。</br> 东陵初阙她们几个害怕她着凉,还给她垫了不少自己的衣服。</br> 如今看着她醒来,云姒蹲坐下身:“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明鸢。”</br> “明鸢”这样的字叫云姒吐出,明鸢自己就知道,是霍临烨醒来了。</br> 她挣扎着起身,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颤了颤,拉住了云姒的手:“你是……你是六小姐,摄政王的六小姐。”</br> 云姒眉心微动。</br> 明鸢开口:“我不是恶人,只是在好几次都看见殿下看你的画像。拿着剑,坐在地上,不声不响,不由自主地写下你的名字。你的医术很厉害,我知道,所以……”</br> 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br> 明鸢开口,又咽下,看了看其他人。</br> 云姒颔首示意东陵初阙她们走远些。</br> 明鸢这才开口:“想必他已经跟你说了一些,否则你也不是知道我的名字。我……我失了身,这件事情,你身为医者,当是知道的。”</br> 少女的眼泪,滚滚落下。</br> 云姒按住她的肩膀,抚慰她:“别哭,你的贞洁,不在罗群之下!”</br> 明鸢摇头:“当初他救我的时候,我差一点被人侵犯。如今……如今我为了换烈风的尸体,被人……不过没关系,都是还了恩情。我这具身体,没什么好珍惜。请你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殿下,他是个仁心过重的人,我不想他背负太多了。”</br> 失去所爱。</br> 失去母妃。</br> 失去至亲。</br> 失去相伴多年的好兄弟。</br> 云姒知道,等他们回京,接下来,霍临烨还要失去父皇。</br> 然后,失去太子之位。</br> 如今……</br> 云姒沉默了许久,轻轻点头:“好,我不说。你……要不要吃药?”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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