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收获镜面</br> “大历二百一十六年，蛮越主伽泥奚东进，掠梨川、黎泾二镇，破山门而去。”</br> 李景恬嫩葱似的洁白手指执着笔，小心翼翼地在书帛上记着，时不时停下来扳起指头计算日期。</br> “公为山越所困，西进大厥庭，数出绝地，动荡一十五村，蛮帅甚恐，咒杀之，公呕血则有蝗出于口，遂薨，得年三十九岁，伯脉长子玄宣持家中事。”</br> 写罢这段，李景恬哀恸地叹了口气，身上的素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一旁的李通崖抬了抬头，见她在书帛上继续写道：</br> “一十七年，夏四月，大旱，山越十五村受蝗，自南而来，蔽天。”</br> “不错。”</br> 李通崖微微点头，他前几年就想着手撰写家史，只是家中诸事繁忙，各个大宗的子弟都有要务在身，眼下恰好李景恬有空闲，又是大宗嫡系，便交给她来。</br> 李景恬抬起毛笔蘸了蘸墨，将这张写好的放在一旁，再抽出一张书帛，正欲动笔，便闻院外有通报声。</br> “陈冬河求见！”</br> “进来。”</br> 一秒记住</br> 李通崖见陈冬河噔噔地踏步进了院子，身上也着素衣。</br> 陈冬河低低望了帘子后的李景恬一眼，拱手道：</br> “属下有要事禀报。”</br> 顿了顿，陈冬河欲言又止，他回到村中已经好几月，李通崖总是高来高去，难得才逢上他，咬牙道：</br> “家主曾说……此事唯独禀报通崖前辈一人。”</br> 帘子后的李景恬猛然抬头，将笔轻轻搁置，躬身退下了，李通崖神色凝重起来，也挥退了左右，便见陈冬河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珠，跪下沉声道：</br> “家主曾说此珠定要亲自交至前辈手中，冬河一路不敢怠慢，不曾与他人说过。”</br> 李通崖接过那宝珠轻轻拿起，只见晶莹剔透的水晶中封存着一片拇指大小的纯白色菱形碎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为好看。</br> 李通崖刚欲说话，体内的玄珠符种猛然一跳，顿时让他心中大震，一时间闭了嘴，神色自若地回答道：</br> “我知道了，这功劳我已记下。”</br> 挥退陈冬河，李通崖一拍储物袋，却发现这宝物装不进袋中，只好藏进怀里，对着迈步进入院中的李景恬点点头，大步走出侧院。</br> ————</br> 陆江仙神识早已缭绕在那宝珠上，见着李通崖匆匆向后院而来，感受着同那碎片的联系，心中更是大为震惊。</br> “原来法鉴不过剩个青灰色的底盘，所谓的镜面不过是本身光可鉴人……本体整个镜面早已四分五裂，丢失殆尽了！”</br> 而李通崖手上宝珠中的那枚碎片正是丢失的镜面之一！</br> 法鉴本身不过巴掌大，那碎片有两片指甲盖大小，已经占据了整个镜面的十分之一，看得陆江仙眼馋得很，强忍着摄取过来的冲动，在院后默默地等着。</br> 李通崖缓缓下拜，将宝珠放置在祭台之上，陆江仙顿时催动法力，炽烈的白光从法鉴中喷涌而出，青灰色的鉴身悬浮而起。</br> 镜身边缘的十二道篆符逐一闪亮，灼灼的白光如水波在镜面上起伏不定，浓重的威压弥漫在院中，震得李通崖喘不过气来。</br> 陆江仙摄起宝珠，大阴玄光喷涌，那晶莹剔透的外壳如同冰雪见了烈火般融化，化为一道白色匹练，竟然是一道筑基级别的箓气。</br> 随着那枚镜面碎片缓缓贴合在鉴身上，一股强烈的困意和满足感涌上心头，陆江仙忙着休眠融合镜面碎片，捉起那枚箓气便投入李通崖升阳府中。</br> 陆江仙眼前顿时一花，浮现出几行大字。</br> 最上首是淡金色的笔锋勾勒，厚重稳实，字字浓墨重彩。</br> “重海长鲸。”</br> 下方则是深灰色的笔锋，笔笔凛冽，如同铁石敲击而成</br> “竭命功成。”</br> 当年李项平有三种箓气可选，而李通崖只有两种，似乎这箓气类型与受箓者本身的天赋相关，箓气的等级高低仅仅决定敕封之后的威力。</br> 神识没入字句中，陆江仙大抵能感受出这两枚箓气的不同。</br> 重海长鲸箓能使受箓者法力绵长，真元如海般厚重，呼吸间便能以寻常人数倍的速度回复法力。</br> 竭命功成箓则使受箓者能耗费寿元来换取法力，使得受箓者短时间内爆发出数倍的实力。</br> 只是读完这两枚箓气，陆江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重海长鲸箓。</br> 他倒是希望李通崖能走得更远，体内的玄珠符种能多养上几十年再收回，更何况以李通崖的性子哪里会是用寿元与他人拼命的，还是这重海长鲸箓实用些。</br> “给你开好了挂，好好守着家，我先睡上一阵……”</br> 陆江仙喃喃自语，缓缓沉眠，下方的李通崖只觉得一股白气没入眉心，升阳府中赫然浮现出一枚淡白色的箓气，上书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字：</br> “重海长鲸。”</br> “白箓？！”</br> 还不待李通崖反应过来，体内的气海灵轮震动，一身修为如同火山般井喷。</br> “练气三层…练气四层…练气五层……”</br> 气海穴中的深潭猛然扩张，整整比原来大上了五六倍，原本存储满真元的气势颓然而落，给李通崖一种一身修为只余下两三成的感觉。</br> 李通崖震惊得难以自持，张嘴喃喃自语：</br> “好夸张的箓气……原来这宝珠中有一枚箓气…重海长鲸箓，好生厉害！”</br> 见着面前的青灰色鉴子缓缓落下，李通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出了院子盘膝而坐，开始凝聚真元起来。</br> 谁知这才坐下，差点又将李通崖从入定状态中惊醒。</br> “气海是大了五六倍，可这真元恢复速度快了十倍不止！本以为恢复起来恐怕要四五个时辰，如今看来恐怕还不用一个时辰！”</br> 盘膝入定，李通崖仅仅花了半个时辰便调息完毕，感受着体内如渊似海的真元，喃喃自语道：</br> “恐怕受箓前的三个自己绑在一起也难以围杀现在的我，反而会被我活生生耗死……”</br> 驾风而起，李通崖心情轻松了不少，暗自寻思道：</br> “湖中的那大溶洞灵气充沛，腾出人手时便可将其修上一修，足足有十几亩地大小，不知道抵得上多少个眉尺山洞府，今后的修炼之所却是不用愁了。”</br> 摸了摸储物袋，剿灭汲家时分润了五十枚灵石，加上售卖物品所得和这些年的盈余，合计在七十枚灵石左右。</br> “锵……”</br> 李通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枪，正是蛇洞中所得的那筑基期法器，雪白发亮的枪身上浮现着一缕缕电芒，刺得李通崖手心发麻。</br> “害……”</br> 李通崖苦笑一声，自己不懂枪法不说，这筑基法器没有相应修为却是驾驭不得，只能放在储物袋中吃灰了。</br> “家中大阵还未布起，先带在身边。”</br> 将长枪收好，李通崖又取出一枚玉简出来。</br> 这枚玉简不同于寻常玉简，通体紫色，摸起来冰凉刺骨，坚硬程度也远超想象，李通崖估计自己用尽全力也伤不了分毫。</br> “据那张允所说是陵峪门灭门后丢失的《江河大陵经》，也不知是何等的功法。”</br> 这玉简锁了法印，灵识碰上去如同撞上了铁壁，李通崖只好将其收起，待到日后打听到了消息再说。</br> 踏步到了前院，李玄宣正埋头读着木简，李通崖轻轻坐在在他身侧，低声道：</br> “家中如何？”</br> “尚好。”</br> 李玄宣点点头，解释道：</br> “山越流民已达一千二百之数，加上村中原有山越，数目已过五千。”</br> “治下村丁已达三万，黎泾村已然聚居有一万人，李氏有八百余人。叶氏子弟则有三千余人。”</br> 李通崖望了眼他手中的木简，沉思道：</br> “如此数目，恐怕来年身具灵窍者也不少，要看好了，莫要让这些山越私底下起了什么乱子。”</br> “侄儿明白。”</br> 李玄宣重重点头，解释道：</br> “我已下令禁止山越间通婚，女子嫁与村人，男丁入赘农户，山越无姓氏之别，对于改姓并无多少反感，只需要两三代，便再无山越与村人之分。”</br> “不错。”</br> 李通崖低低笑了一声，话锋一转，戏谑道：</br> “听闻你有六房小妾？”</br> 李玄宣顿时一滞，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连声辩解道：</br> “那都是前年的事情了，叔父指配给我的……”</br> “开枝散叶是好事，大宗人数还是太少了。”</br> 李通崖点点头，笑道：</br> “只是莫要耽于男女之乐，耽误了修行就好。”</br> 李玄宣连忙点头，开口道：</br> “侄儿近日已经摸到了胎息第五层玉京轮的边角，不多时便可闭关突破了。”</br> 李通崖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夕阳沉声道：</br> “派去卢家与安家的人怎么说？”</br> “都传消息回来了，卢安两家治下皆是两万余人，一个占了骅中山，一个取了华芊山……”</br> 李通崖听着李玄宣将两家的消息仔细讲完，这才开口道：</br> “如今我家治下的村丁已经将要无地可垦，人口增长到了尽头，且先留意着这两家，等待机会吧。”</br> “是...”</br> 李玄宣应声，抬头思忖了几息，涩声道：</br> “只是还有一事。”</br> 李通崖皱了皱眉，沉声道：</br> “还有何事？”</br> “我见冬河...恐怕对景恬有些意思。”</br> “冬河。”</br> 李通崖凝神沉思，神色中闪过一丝哀恸，回答道：</br> “冬河天赋不错，品性也端正，只是项平才去，不宜谈嫁娶之事，你且问问景恬可有心属，再论其他。”</br> ————</br> 夜色已深，月光轻轻披拂在石头小路上，山间的清风格外爽人。</br> 李景恬点着烛火，细细读罢这几日写完的记录，门外却响起一阵轻轻巧巧的敲门声，一个守在门口的族兵开口：</br> “小姐，家主唤你前去正院一趟。”</br> 李景恬愣了愣，这才明白这人口中的家主指的是李玄宣，呵去了桌案上的灯烛，柔声道：</br> “我知道了。”</br> 收拾好东西，轻轻打开房门，李景恬却微微一惊，眼看着面前的少年，挑眉道：</br> “冬河？”</br> 陈冬河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低声道：</br> “景恬...家主让我来寻你。”</br> 李景恬眉毛微蹙，有些疑惑地开口道：</br> “何须劳烦你跑一趟？家主可说了什么事？”</br> 陈冬河咬咬牙，双手紧攥，期期艾艾地解释道：</br> “我...你...哎！家主问我，可想与你...一对...”</br> 李景恬双眼缓缓睁大，杏眼直直地盯着他，很显然地吃了一惊，微张的小嘴中吐出一个字眼：</br> “啊...?”</br> 两人对视了几秒，李景恬已经从他火热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默默地走在石板路上，她微微窒息，双手冰凉，似乎已经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什么。</br> 陈冬河也从李景恬沉默不语中明白了什么，他瞳孔中透出憧憬和美好的神色如同被雨浇透的火坑般熄灭下去，泯灭成一滩冷冷的搅和过的灰。</br> 抿着嘴送着李景恬进了正院，陈冬河一屁股坐在院门口，望着皎洁的明月发呆。</br> 李景恬心惊胆战地进了正院，上首只有李玄宣一人，举着枚木简安静仔细读着。</br> 与李项平总喜欢端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同，李玄宣更多时间总是站在桌边，好像大椅子上还坐着谁，使他时时刻刻检查着自己的行为。</br> “景恬…”</br> 李玄宣只是瞧了一眼，便从李景恬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但是他依旧居高临下地温声道：</br> “你怎么看冬河？”</br> 李景恬从李玄宣的眼神中看出了星星点点的期待，明白自己这位大哥其实希望能与陈冬河这样得力的助手结亲，好让这样的血脉流入李家。</br> “有勇力，足够可靠，天赋也好，不过十五岁便胎息三层，练气有望。”</br> 李景恬平静地应了一句，李玄宣也点点头，走下来低声劝慰道：</br> “诸镇的男子中还有谁能比得上他呢？那你且与他多多相处，平日里也常往来……”</br> 李景恬听着李玄宣讲了些体己话，脑袋空空，呆呆地出去了。</br> 门前的陈冬河已经不见了踪影，李景恬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忽而感受到深深的渺小和不安，她抬起头望着皎洁的月亮，暗暗思忖道：</br> “要是我也身怀灵窍就好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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