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蒙蒙,下了许久都未曾停歇。</br> 在江岸码头的不远处,坐落着一片村庄。</br> 天色已经不早,子衿决定先到那里住宿。</br> 村头有家小酒馆,店内冷冷清清没有半个客人。</br> 子衿冒雨走到酒馆时,身上的衣裳已被淋湿大半,但提在手中的笼子却被他用披风盖住,里头受伤的白雕没有让雨淋到。</br> 小酒馆的店主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正拨着算盘记账,听到脚步声便抬眸看向门口。</br> 只见一个身形清瘦的人影走了进来,他风尘仆仆,淋湿的衣袍上沾了不少泥巴,走路时步伐一重一轻,似是腿脚有疾。</br> 他在近前的位置坐下来。</br> 店老板放下算盘,从柜台里绕出来,出声询问道。</br> “公子有何需要?”</br> 子衿:“要一碗面,你们这儿可提供住房?”</br> 店老板:“我这儿只卖酒食,不提供住宿……”</br> 他话还未说完,外头忽地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br> “老板,打酒。”</br> 子衿心中猛地一颤,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被打翻的茶水泼到手背上。</br> 他顾不上热茶灼烫的疼痛,慌忙转头望向门口。</br> 竹竿敲打地面的声响中,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走入酒馆。</br> 一头长发凌乱披散,脸上胡子拉碴,神情困顿迷蒙,双眼恹恹耷拉着,脚步虚浮摇晃,仿佛还处在半醉半醒的状中。</br> 他穿着皱巴巴的墨蓝色衣袍,胸前衣袖上还沾了几处深黑的污渍,看起来俨然就是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br> 子衿怔然紧盯着他,死寂无澜的双眼像是一瞬间被注入了光亮与生机,翻涌起波涛骇浪。</br> 哪怕这人模样大变,子衿也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楚渊。</br> 他找了三年都毫无踪迹的人,没想到却在这偏僻村庄里毫无预兆地见到了!</br> 巨大的惊喜重重砸下来,子衿一时间竟头脑空白,呆坐在了原地。</br> 店老板注意到子衿的反应,眸光微凝,这人难道认识楚渊?</br> 他暂且按下不表,转身向楚渊走去。</br> 瞧着楚渊颓废如常的模样,他微叹口气,嘴里却哼了一声。</br> “你欠了我一个月的酒钱还没给呢,今天没酒卖给你。”</br> 楚渊从兜里摸出几块碎银子,连同自己的酒壶一并放到柜台上。</br> “还你的酒钱,剩下的给我打壶酒。”</br> 银钱不多不少,正正够。</br> 店老板摇头无奈道:“你这一天天除了喝酒便是喝酒,就不怕把自己喝死了?”</br> 楚渊不耐烦皱眉:“少废话,快打酒。”</br> 认识楚渊这么久,店老板早已知道说多也无用处,便打了一壶酒给他。</br> 直到楚渊走出酒馆,子衿才从呆怔中回过神,慌忙起身追出去。</br> 他起来太仓促,忘了还在疼痛的腿脚,步伐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br> 店老板看着子衿惊慌失措的背影,眉头皱了皱,闪过一抹沉思。</br> 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楚渊边走边饮酒,身形散漫摇晃。</br> 子衿远远跟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泪眼模糊,又怯怕地不敢靠近,生怕会被他发现。</br> 阿渊当初知道他的身份后,一刻都不愿多待便离开。如今好不容易又外找到他,子衿害怕他一出现,阿渊又要躲避自己。</br> 三年里天南地北地到处寻他,子衿已尝够了绝望痛苦的滋味。</br> 他远远地跟着,目光专注贪婪地凝视那背影,雨丝飘入眼中,子衿双目涩痛盈泪。</br> 这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楚渊走到村尾最后一处屋院外,推门入内。</br> 等到他进了屋,子衿才敢走了过来。</br> 这是间低矮的木屋,破败的院子杂草丛生,屋旁长着一丛月季,枝蔓繁茂,因无人打理而几乎把屋子都遮挡过去了。</br> 上面开满了红色的月季,在雨中摇曳生姿,形成了这处屋院唯一靓丽的风景。</br> 看到眼前的月季花,子衿便想起海岛那里,楚渊的住处也种了月季。他打理得极好,而且月季淡黄色,橘红色,白色绿色,紫蓝色等等皆有。</br> 一年四季中,月季花开不断,衬着蓝天海滩,美如梦幻。</br> 子衿在那里住的时日短暂,却是灰暗的记忆里,最为明艳多彩的一笔。</br> 他呆呆望着那院子中的月季花,直到一片阴影遮盖在头顶,挡住落下的雨滴,才令他回过神来。</br> 子衿转头看去,竟是小酒馆的老板。</br> 店老板撑着一把雨伞,目光幽深漆黑,问道:</br> “公子这么着急忙慌地追着到这儿,莫非你认识那住屋的人?”</br> 子衿视线又落向前面的院子,心神不属,半晌才说话。biqubao.com</br> “他在这里住了多久?”</br> “两年前。”店老板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br> 子衿微微颔首:“我……跟他是朋友,找了他很久了。”</br> 店老板闻言,目中神色既疑惑又好奇。</br> “我认识他这么久,都没见他提过哪个朋友,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br> 倒也不是没提过,几年前楚渊说过一个人名,而且还非要找到他不可,但如今不知为何又不找了。</br> 子衿沉默片刻,却垂眸摇了摇头,不做回答。</br> 店老板见状眉梢微挑,抬步往院门走去,作势要去开门。</br> “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何必站在这儿淋雨,进去见见他吧。”</br> 子衿一慌,连忙冲过去拦住他,声音甚至都压低了几分。</br> “不要去打扰他……”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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