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火影]照河 > 第 84 章 冰冻三尺
    木叶。

    团藏住所。

    “志村长老,木叶今日阳光正好,一片平和光明,是难得的好时候。”

    在玄关外响起的嗓音温柔清亮,仿佛一缕柔和的春风跨越山和海的距离,从不远的未来回到这凛冽料峭的寒冬——仅是这极具标志性的嗓音和语气,便已经足以让木叶大半的忍者乃至居民在这一刻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太过温柔的嗓音和语气,在木叶只有一人能够拥有。

    “波风水门。”

    志村团藏的声音冰冷至极,一如包裹他住处的浓重阴影。

    此处地处偏僻,旁侧山石的遮挡使这里终年少阳,也使这片区域的温度比寻常的阴影之下要更低上些许。团藏家——不,或许使用“住处”一词会更为贴切,毕竟从痕迹的调查结果来看,比起这里,这位老人显然更青睐那间设置在根部地下的简陋卧房——或许是因为极少打理的缘故,这里的屋檐下悬挂着一尺多长的冰凌,倒悬而下寒光闪闪,远看竟像是匕首在流转锋芒,门外院子里的各处也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远看仍是一片暗沉的雪白——然而木叶已经有几日不曾下雪了,间有明媚的阳光普照。阳光洒在人身上的感觉是暖洋洋的,总会使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已然不远的春日……所以这些毫无疑问,正是前几次下雪后未能及时融化,最终一层叠一层堆叠的“残党”。

    “波风水门,你是来嘲讽我的么?嘲讽我志村团藏呕心沥血为木叶多年奉献,终末却要折损在一叛忍血裔的野——”

    “志村长老,您误会了。”

    波风水门柔和的嗓音打断了他。

    “在下只是遵从三代大人的命令,来给您送些食物,以作晚餐。”

    紧接着是食盒被放在地面上的声音。食盒竹制的底部与粗粝的石板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那想必是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盒。

    紧接着,又是一声什么东西被放置下来的轻响,听上去却是与食盒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音色,它听上去要清脆轻盈得多。

    “今天与前几日略有不同,志村长老,今日有额外的一瓶烧酒……希望您能喜欢。”

    话音落地,门外又传来簌簌的衣物摩擦声,显然是波风水门重新站直了身体。

    空气一时凝滞了下来,檐角的冰凌一滴一滴地缓慢地滴落着冰冷的水珠,它融化得很缓慢,但它的确是在融化。

    “烧酒,”直到团藏冷冷的嗓音再度从门内传来,干瘪的嘲讽气伴随着他的鼻音被一同吐露,“谁作的主张?”

    “是我,”水门坦荡地答道,“或许您该考虑换一座向阳的房子,这里……”

    水门的话未能说完,因为团藏开始了自语。他仿佛是在一边说一边笑的,然而本应上扬的语气却顿挫纠结在一起,时而低沉得叫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时而又因嗓音过于沙哑,而只余空洞的气音——他已经老了,老得只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足以卡住他的喉咙——譬如久日以来的怨恨,和缥缈无根的仇恨。

    “我志村团藏,从五岁就开始跟从老师学习……之后几十年呕心沥血,将自己隐藏在木叶的阴影之中,成为叶之下的根。若非……”

    “这本该是我的时代,但是我输了,我不甘心,所以我选择继续为木叶付出,直到那一天的到来。然而如今,我却沦落到此等境地……这难道就是我的回报吗——?!”

    “我志村团藏这么多年来的血汗和付出,我这么多年来的出生入死……难道现在这种对待就是我的回报吗?!何其可笑!我为木叶禅精竭虑奉献数十年,你们却轻易就听信一个外来的牲畜的谗言污蔑——”

    “——或许您该考虑换一座向阳的房子,像转寝顾问或者水户门顾问的房子那样就很好。这里太阴了,太冷了,短时间内恐怕也无从改变。”

    水门的声音无衔接上了这个有些漫长的停顿,他嗓音温和,平静无波,仿佛他和团藏之间的对话从来如此,又仿佛从来都不曾听出团藏的意之所指——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空气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冰冷,门里门外的死寂凝结成块,冻结成砭骨的寒意。

    波风水门在冷冽的空气中嗅到狂怒的气息,它的来源甚至都毋需去细想。志村团藏依然把一切都咬得很死,但这显然还不足以打破“波风水门的固执”——先天的性情结合后天的立场,温柔活跃的性格之下,水门的意志坚若精钢。

    如果出现在这扇门外的是八坂照河,那八坂照河也不会有意去做什么多余的事,但他恐怕会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感到“难以言喻的无聊”,继而“状似无意”地去折下一支檐下的冰凌在手中把玩,然后再“极其惊讶”地发现志村团藏对于门外居然还有着一定程度的感知,最后“浑然不觉”地使志村团藏的狂怒更上一层——要是真能把他给气个半死就更好了,可惜气不得——当然,这话照河是不会真的说出口的。

    波风水门不是八坂照河,自然也就没有八坂照河性格中的边边角角的那些恶劣。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成为了志村团藏狂怒的对象,但也正因为他是波风水门,他可以对眼下的状况做到无动于衷。

    “这句话已经很老了,您是知道的,不是吗?”

    水门声调平平,语气平静。

    “看来您依然没有什么需要我代为转达,那我也不便再继续叨扰。”

    他后撤一步。

    “志村长老,请自珍重。”

    ……

    …………

    “进来。”志村团藏说。

    此时的时间还在下午,这座被隐没在山阴之中的房子内部却已经昏沉暗淡到近似黑夜,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只够普通人在这里勉强看清事物的轮廓。团藏当然不是普通人——这里没有普通人,于是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身后的阴影本浓重得几欲噬人,而他却在这里如鱼得水。

    没有人应答,却有原本紧闭窗户轻微地响动了一下,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风隐秘地拂过屋中冰冷的事物,又在被团藏切实地捕捉之前精准地止息。

    团藏发出一声嗤笑。

    “进来了就不必藏了,”团藏说,“你回来得迟了,祈祷你没被波风水门发现吧。”

    “是,团藏大人。”

    回复他的是一道青年的嗓音,听上去十分年轻,事实上他的年纪也的确不大。他批了一件被沾湿的白色斗篷,内里则是与暗部并无二致的制服。照理说,白色的斗篷本应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扎眼,事实却是直到他出声应答的前一刻,他都将自己完美地浸没在屋中的黑暗里,仿佛树下的阴影天衣无缝地的融入黑夜。

    “我躲在雪中的时候,波风上忍并未表现出任何异状。”

    团藏又是一声嗤笑,显然对下属的解释不屑一顾,却也并不在此刻过度追究:“你既然敢来见我,便是你们说的那东西已经拿到手了?”

    “是,团藏大人。”

    “确定是大蛇丸给他的?”

    “可以确定。八坂照河今日上午离开研究院时,手中便多了那些东西,而后他的一系列行为皆是以此为中心展开,显然十分看重。”

    至于八坂照河本人所说的“不合格的实验材料”……谁会信呢?

    “……拿来看看。”

    大蛇丸必然已经预见了会被我揭发的境况,按照他的心智,躲在研究院里坐以待毙是绝不可能的事,相反……

    团藏隐没在屋子里的黑暗之中思索着,面色冰冷。

    相反,那一定是以后可以帮助他脱罪的后手,眼下虽然波风水门风头正盛,但只要让大蛇丸成功脱罪,凭他的智谋和魄力,四代火影之位也并非没有一争之力,而那个该死的小崽子……八坂,虽然现在还只是大蛇丸的同党,但是等大蛇丸成功,他会被提拔到什么地位还未可知。

    另一方面,大蛇丸企图脱罪的问题暂且不谈,但那个姓八坂的小崽子……明明已经在明面上被钦定为波风水门的直系,却又在私下与大蛇丸交集往来甚密,更为其脱罪鞍前马后,如此一来,无论最后四代火影之位所属何人,他都会成为最起码明面上的火影亲信,这何其可笑……何其可笑!!我志村团藏一世英名,竟会因这等卑鄙无耻之小人而沦落至此……!!

    半跪在地、手捧鲜红色果实的根部忍者猜不透上司周身的气场为何愈发狂暴危险,他无暇顾及被雪水浸得透彻的衣物和由毛孔不住向骨髓渗透的深寒,只是愈发卑恭而谨慎地垂下头颅,保持着献物的姿态。

    幸而,他的上司并未过久地保持那种可怖的状态。团藏很快就从他手中取走了那枚果实。

    鲜红色的果实在团藏的指间来回翻转,它形态圆润,表皮微皱,摸上去干涩板结,敲一敲还会有并不算沉闷的声响,可以说除了颜色太过鲜艳以外,这果子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

    大蛇丸脱罪的后手……他们想干什么?

    团藏双目微阖。

    “你退下吧。”

    “是。”

    半跪在地的根部忍者站起身来,或许是出于他全身上下的衣物都已然被雪水浸透的缘故,他在做起身这种幅度较大的动作时,竟是一丝窸窣的摩擦声也无。

    “等等,站住。”

    根忍肢体一滞。

    “刀留下。”

    “是,团藏大人。”根忍顺从地将腰间的胁差取下。

    “蠢货,动动脑子,你是生怕暗部的人发现不了它么?”团藏声调拔高,语气讥诮说道,“匕首留下,刀拿走。”

    根忍沉默地将绑在腿上的匕首解下,再恭敬地捧至团藏身前。团藏伸手接过,又抽出半截刀刃看了一眼——匕首的刃面细长而狭窄,它被磨损得有些厉害,甚至布满杂乱的划痕,却依然可以在浓雾一般的黑暗之中闪出几缕熠熠的冷光。

    团藏面色稍霁,此时才好似刚刚想起似地抬起头来,声音嘶哑地问道:“东西是你拿到的?”

    根忍保持着弯腰的姿态,答道:“不,不是我,大人。”

    “是谁?”

    “是甲三。”

    “棕色头发的那个?”

    根忍语气平平,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不,那是上一个,上一个甲三早在四个月前就已经死在雨之国山椒鱼半藏的手下了。拿到东西的是新的甲三,黑色头发,脸上总是在笑,短刀用得很好的那个。”

    “哦……是他啊,那还是个孩子。”

    不知为何,团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声调放轻了些许,嗓音由此而变得轻柔而嘶哑——从他尚未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的面部轮廓来看,他似乎是提起了嘴角,模糊隐然之间,仿佛是在笑。

    “甲二,”他说,“我猜你对新的甲三印象深刻。”

    “为了木叶,为了根,记住每一位成员是属下应当做的。”甲二恭谨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甲二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漆黑的室内空间安静了几秒,他的声音才重新接上,“因为他上次试图向您索要一个名字。”

    “那还是个孩子,还不是一条根。”

    团藏说道。

    “……”

    哒。哒。

    极轻的响声在这片无比阴暗的空间里回荡,它的节奏并不快,也并不聒噪——正相反,它平静而稳定,像是雨后残余的水珠从树叶上轻盈地滴落,再款款地沁入泥土。

    志村团藏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扶手上的皮面。

    甲二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泵出温热的血。

    直到志村团藏再度开口,这团混沌的死水才重新翻涌起来。

    他轻声问道:“他出这次任务用的假名是什么?”

    甲二愣了一下:“大人,属下失职,我不——”

    “你不知道,这没有关系,”甲二的声音被迅速打断,“就把那个假名给他吧,这是他应得的奖励。”

    话音落地,室内一时沉入静寂,而就在下一刻——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甲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再度开口时,他的嗓音已经不受控地抬高:“等等,团藏大人!我们是根,我不觉得——”

    “甲二,你也想要一个名字吗?”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仿佛化作了捆缚的绳索。甲二的声音在这一刹那全数噎在了喉头。

    他僵在原地,嘴唇有些微的颤抖。

    “……”

    沉默良久,甲二终于重新开口。

    “叶有叶的光明,根有根的深邃,”他哑着嗓子,咬字却很清晰,“泥土中的根不需要名字。”

    最后一个字从口中吐出,甲二便猛地将头低了下去。他不敢抬头,也不敢仔细去听或者看,他只是低着头,像一只胆怯的鸵鸟一般等待着,等待着这场虚惊的过去,亦或是一场不知下场如何的惩罚,他在等——

    ——直到从黑暗之中传来单薄的掌声。

    甲二愕然地抬起头来,他看到志村团藏那张已经被杀意和冷酷锁住许久的脸上居住然出现了一个真切的笑容……不,他分明还在说话……是的,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看他的口型,那分明就是在一字一顿地说话——

    ——“你是真正理解我的人。”

    ……

    冰冷黑暗的屋中,静寂依然在延续,一如山岩背面那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延伸的阴影。

    只是,浸泡其中的气氛却已经大不相同了。

    甲二昂首看着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志村团藏的轮廓,目中隐有狂热涌动——他还在为团藏刚刚直白的认可而激动不已。

    “我了解了,”团藏说道,“因为上一个甲三死了,所以本该属于他的接引下一任的任务落在了现在的乙三身上。”

    “正是如此,大人。”甲二应道。

    “你刚才还说,新的甲三用短刀用得很好。”

    “是的,大人,他的忍术也很出色。”

    “那就让他证明自己,”团藏的声音极度平静,一如屋外在不知何时变得昏红无比的混沌天幕,“去查一查他这次用的假名,让乙三把那个假名交给他。”【1】

    【6】

    【6】

    【小】

    【说】

    “……是。”

    甲二应答过后,团藏却并未立即吩咐下一条指令。他的双眼幽邃暗沉,仿佛生来就具有这种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半跪在地的甲二,姿态居高临下,如同俯瞰大地的鹰隼,神情又难以捉摸,仿佛缠枝吐信的毒舌。

    这样的打量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团藏才嗤笑一声,慢慢道:“让甲三带上他的短刀,让乙三带上那个名字,地点就定在‘那个房间’,如果他能做到,他的假名就不再是假名。”

    “!”甲二霍地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

    团藏道:“听懂了,就去做吧。”

    “……”甲二用力低下头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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