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八年四月辛卯（29日），延和殿便殿听政。</br> 门下侍郎章惇上奏：本月丁亥（24），已奏知邵州（今湖南邵阳）关杞，招纳芙蓉、石驿、界溪、浮城等处人户归化，赖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圣，皇帝陛下洪福，今已得报，诸处归化人皆编户毕，并于临口等处修筑寨铺。</br> 这是章惇开湖南的余波。</br> 也是后来湖广熟，天下足的基础。</br> 不过，此时除了赵煦无人知晓，这些功业背后的影响。</br> 旧党的不少人，甚至新党内部不少人，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觉得我上我也行，也就是章惇捡了便宜。</br> 两宫闻奏，命有司依故事嘉奖。</br> 于是，商议的结果是：关杞寄禄官升一级，其他有功人、官及归化人，各依故事迁官、减磨勘、赏赐财帛。</br> 赵煦看到这里，就坐不住了。</br> 他轻轻咳嗦一声。</br> 殿堂瞬间陷入寂静。</br>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少主襁褓中时，曾留有病根。</br> 向太后更是焦急的问道：“六哥，怎么了？”</br> “可要唤太医？”</br> 赵煦又是感动，又是好笑。</br> 在他的上上辈子，别说咳嗦了，就是发烧，什么时候有人问过？</br> 哦，程颐问过一次，然后就被赶出汴京了。</br> “谢母后关爱，儿无事！”赵煦起身对帷幕内向太后躬身道谢。</br> 然后他就对帷幕中的两宫再拜，说道：“太母、母后，保佑拥护朕躬，圣德光照四方，泽被山川鸟兽，于是有远方之人来附……”</br> “此朕读圣人之书，唯有德之人临天下，才能有的事情……”</br> “故朕以为，太母、母后，当如司马师保所言一般，实乃是女中尧舜！”</br> “今日邵州人户归化，便是明证！”</br> 帷幕中的两宫，听得都是笑了起来。</br> “这孩子……”太皇太后欢喜的轻声对向太后说道：“可真是纯孝仁圣！”</br> “都是娘娘教得好！”向太后也轻声笑道：“圣人教诲，字字珠玑，教这孩子都记在心中……”</br> 虽然说，那邵州归化的人户，加起来也不过一万户。</br> 远远不如昔年章惇开梅山，卢秉和王光祖在泸州时得到的人户。</br> 但，这种好话两宫都实在是喜欢。</br> 而且，这也确实是个好彩头！</br> 两宫刚刚听政不久，就有着远方山蛮归化。</br> 这说明什么？</br> 两宫圣德照耀泽及山川了！</br> 群臣在沉寂片刻后，也纷纷醒悟过来。</br> 一个个都跟着赵煦，对两宫拜贺：“太皇太后、皇太后，保佑拥护皇帝陛下，圣德施于远方，照于邵州，实乃我朝女中尧舜……臣等谨为天下贺！”</br> 两宫听得，更加欢喜不已。</br> 这可是你们说的哈！</br> 于是，之前都堂对邵州的安排，就得全部推翻了。</br> 群臣请奏，再议关杞及有功人封赏。</br> 两宫自然从善如流。</br> 赵煦则回到了御座上，静静的看着殿中。biqubao.com</br> “关杞……”赵煦在心里轻声呢喃。</br> 这又是一个在现代，让人头疼的角色。</br> 就像研究北宋开发广西绕不开熊本，研究湖南开发就绕不开关杞还有他的好朋友——王安石的弟媳之兄谢景温。</br> 好在因为关杞有个好基友叫米芾。</br> 而且，米芾和关杞一起在湖南任职超过了八年——元丰元年或者二年，持续到元丰八年。</br> 所以，关杞的资料比熊本多多了。</br> 现代传世的很多国宝文物上，都能找到此人的痕迹。</br> 譬如说，著名的步辇图上，有一个题跋就属于关杞。</br> 米芾的传世作品三吴贴，就是为了关杞而做。</br> 而关杞和沈括关系也很好，所以梦溪笔谈里，有好几个篇章是在讲关杞的故事。</br> 此外，关杞手里有着好多书法大家的名帖。</br> 比如说虞世南的《枕卧帖》，王羲之的《十斗九贴》，还有张旭的《昨日》、《承须》、《汝官》三贴。</br> 赵煦倒也不是真的喜欢书法。</br> 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些传世的文物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遭到损毁、遗失还有不肖子孙的破坏。</br> 所以，想和关杞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他保存一下。</br> ……</br> 章惇拿着眼角余光，悄悄的观察着殿上御座。</br> “关蔚宗的运道可真好！”他在心中说着：“如此一来，他就能如愿得到一个馆阁贴职了！”</br> 直龙图阁或许还差一点。</br> 但直集贤院估计就差不多了。</br> 这些年来，他章子厚想尽办法的想让关杞得到一个馆阁贴职，却始终不能如愿。</br> 不意今日，少主一句话，关杞就要如愿以偿！</br> 直集贤院的话，那么致仕前，再得到一个直龙图阁就很有把握。</br> 昔年旧友，就可以带着荣誉，回到钱塘荣养了。</br> 也不枉这仕宦数十载，不枉在湖南、广西的群山中跋涉十余年。</br> 只是……</br> 章惇看着那位已经重新恢复了沉默的少主。</br> 他越来越确信，这位少主做事，自有逻辑和行事规律。</br> 就是……他现在还抓不到线索。</br> 完全是靠着直觉在猜测，在揣测。</br> 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br> “过些时日，沈存中回京，某再去试探试探……”章惇想着。</br> 沈括是现在最大的线索。</br> 若是能够找到那位少主行事逻辑的线索……</br> 章惇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br> 他知道，若是如此，那么将来他一定能拜相！</br> ……</br> 今天，对大宋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br> 在天子率领群臣道贺，天子与群臣皆曰：两宫慈圣，实乃我朝女中尧舜也。</br> 她们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脸上的笑容，还在洋溢着的时候。</br> 通见司就送入了一封来自环庆路经略司的捷报。</br> 来自已经被圣旨调任延州，升任直龙图阁，但目前还留在庆州知州任上的赵卨。</br> 两宫命人拆开捷报，当殿读之：臣知庆州卨谨奏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br> 四月乙酉（二十二），西贼大军聚我边塞之外贺兰原，臣查知斥候，知乃西贼宥州正监军、伪驸马拽厥嵬名亲统大军，欲图入寇！</br> 臣知军情紧急，未及请旨，乃遣蕃官贝威将兵三千，自左路出，遣将李照用将兵四千，自右路出，委大将耿端彦，将兵五千直取贺兰原。</br> 幸赖陛下洪福庇佑，两宫慈圣保佑，臣幸不辱命，蕃官贝威生擒贼宥州监军、伪驸马拽厥嵬名，已令使者押送京师。</br> 臣卨，顿首顿首。</br> 元丰八年四月已丑（二十六）</br> 边报捷报读完，赵煦第一时间就起身，对着帷幕再拜：“太母、母后果乃女中尧舜！”</br> “太皇太后、皇太后，确乃我朝女中尧舜！”群臣次第上贺。</br> 好了！</br> 现在，司马光的女中尧舜牌，变成了公共牌。</br> 两宫听着，也是欢喜不已。</br> 尤其是太皇太后，她最要面子，也最在乎青史评价。</br> 本来，最初赵煦的道贺，在她看来只是简单的模仿和学习司马光。</br> 乐呵乐呵也就完了。</br> 大家都开心开心活跃一下朝堂气氛也不错，对吧！</br> 但现在……</br> 前有邵州报告，山民归化，后有边塞捷报，甚至擒获了西贼的伪驸马、正监军！</br> 一文一武，两条喜报。</br> 老身难不成，真有女中尧舜之姿？</br> 向太后虽然保持着矜持，但脸上那洋溢着都要无法抑制的笑容，出卖了她。</br> 她是士大夫家里的女儿，当然知道，此时此刻起居郎肯定会在国史上重重记下一笔：四月辛卯，延和殿听政，邵州山民归化，庆州捷报入京已擒伪驸马，天子率群臣称贺两宫：实女中尧舜也！</br> 于是，后世青史，就会将今日的事情，记录在册。</br> 今日之事，甚至将成为她这个皇太后百年后的名声。</br> 女中尧舜啊！</br> 向太后轻轻摩挲着双手！</br> 真是不错的称呼！</br> (本章完)</br> www.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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