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是大宋皇家园林之中，最为知名的一座。</br> 因为每界新科进士，都将在放榜后，来到琼林苑，参与琼林宴。</br> 代代如此，从无例外。</br> 宋之琼林宴与唐之闻喜宴，就这样名留青史。</br> 而在当代，琼林苑名动天下，除了它是新科进士们的赐宴之地外。</br> 还因为，此地是汴京城最有名的酒家一条街。</br> 是的！</br> 你没有看错！</br> 皇帝的私人园林，同样被人侵占了一部分，改成了酒楼，堂而皇之的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营业。</br> 而皇帝听之任之。</br> 原因，只有一个——这些酒楼，皆是官营！</br> 皇帝为了赚钱，自己将自己的园林的一部分，改成了酒楼。</br>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br> 但，琼林苑对面就是金明池。</br> 金明池每年开放的时候，日夜游人如蚁。</br> 庞大的客流量，带来了商机。</br> 所以，皇帝在琼林宴外开酒楼，就合情合理了。</br> 赵官家们，只要是赚钱的生意，都会千方百计的插一手。</br> 毕竟，赚钱嘛，不寒碜！</br> 从琼林宴前的道路而入，两侧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在这些松柏之外，则是石榴园与樱桃园。</br> 石榴园和樱桃园旁的亭谢，就是那些酒楼的所在了。</br> 当然了，这些酒楼不全是皇帝的。</br> 也有民营的酒楼，比如说，汴京城三十二家正店，每年都有机会，买扑几个琼林苑前的酒楼。</br> 其实就是承包那些皇帝感觉不太赚钱的酒楼。</br> 而这些人承包之后，常常都经营的风生水起，赚的盘满钵满。</br> 慢慢的，皇帝选择将更多酒楼扑买。</br> 到得现在，官营的酒楼大概只有三四家了，其他都是民间买扑承包的酒楼。</br>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br> 官营的酒楼，在垄断的情况下，质差价高。</br> 买扑出去后，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配方，但他们酿出来的酒，就是比皇帝官营酿的酒味道好，成本低。</br> 好在，赵煦不亏。</br> 因为，民营酒楼，既得给他交钱承包，还只能买他的高价酒曲酿酒。</br> 双赢！</br> ……</br> 从琼林苑的大门，进入这个奢华的皇家私人园林。</br> 迎面而来的是，无数争奇斗艳的花园。</br> 茉莉、牡丹、山丹、瑞香、含笑、射香……种种奇花异草，遍栽其中。</br> 琼林苑的道路，更是锦石缠道，其中池塘镶嵌着宝石，虹桥两侧，一株株柳树垂下枝丫，远远看着就好像虹桥被柳树锁住了一样，这就是琼林苑著名的景观——柳锁虹桥。</br> 然而，这也仅仅是琼林苑最寻常的景色。</br> 琼林苑中真正让人神往的，是其中的建筑。</br> 特别是宝津楼，乃是天下第一楼！</br> 不仅仅在如今享誉已久，更在此后数百年，一直让士大夫们念念不忘。</br> 到了元朝，都还有人看着古籍描述的宝津楼，幻想不已。</br> 不夸张的说，琼林苑就是大宋的圆明园。</br> 赵煦走下御车，琼林苑的官吏们，都已经来到了御前，跪了一地：“管勾琼林苑臣容恭迎大家！”</br> 一個内臣来到赵煦面前，躬身行礼。</br> 赵煦摆了摆手，道：“都免礼……都起来吧……”</br> “朕今日，率诸经筵官及开封府官员，来此游玩……”</br> “尔等各司其职便是！”</br> “诺！”</br> 赵煦便带着群臣，开始游览起琼林苑。</br> 一个个花园的看过去，不时的点评一番，称赞一下。</br> 完全不慌不忙，好似一副根本没有将今日巡城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br> 可是，他越是如此，陪着他的大臣们，就越没有心思。</br> 经筵官们，回忆着一路上的见闻。</br> 他们也都听到了赵煦和曹晔的对话。</br> 于是，傻子都知道了，那些违建背后，都是权贵外戚。</br> 那么权贵外戚，在文臣士大夫眼中是什么形象？</br> 祸国殃民，贪得无厌！</br> 现在，证据板上钉钉。</br> 官家，却不闻不问？</br> 他们已经开始焦急起来！</br> 若是这样，日后如何是好？</br> 毕竟，对士大夫们来说，外戚勋贵也好，武臣内臣也罢。</br> 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敌人！都是政治对手！</br> 汉唐，宦官乱政，外戚擅权，勋贵武臣跋扈的教训还少吗？</br> 史书上那一个个写着XX之变的事情，那一次不是流干了士大夫的血？</br> 所以，必须防微杜渐！</br> 而跟着赵煦的伴读们，特别是那塞进来的四个关系户，就更加心急了。</br> 曹晔现在也回过神来了。</br> 这种事情，官家不处理，对曹家的危害，可比官家拿着曹家痛骂一顿要重的多！</br> 为什么？</br> 骂了、罚了，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br> 不骂不罚，甚至笑眯眯的和他拉着亲近。</br> 这不是给外廷的士大夫们一个攻讦他们的借口吗？</br> 不夸张的说，现在官家对他们越好。</br> 士大夫们弹劾、攻击的动力就越足！</br> 当年，温成张皇后家就是最好的例子！</br> 文臣们前仆后继，哪怕仁庙一直袒护着，可等张皇后一死，张家就迅速没落。</br> 等到仁庙驾崩，张家也就从勋贵名单里除名了。</br> 现在，汴京城里，那里还有张家的位置？</br> 昔年显赫一时，让宰相都要结交的张家，现在连个环卫官都很难捞到手了！</br> 谁干的？</br> 士大夫们！</br> 于是，当赵煦继续带着大臣们，要前往下一个园林时，范纯仁和吕大防，终于忍不住了。</br> 他们两人，齐齐来到赵煦面前，拜道：“陛下……”</br> “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br> “不然两宫慈圣，就该担忧陛下了……”</br> 赵煦微笑着说道：“不急……”</br> “朕出宫前，已经和两宫说了，要晚一些回宫……”</br> 范纯仁只好道：“陛下，今日巡城一事，该有个结论了……”</br> “结论？”赵煦微笑着：“朕不是已经给了吗？”</br> “仁恕，乃圣人之道也！”</br> 范纯仁拜道：“可侵环道者，皆是外戚勋臣！”</br> “此辈，素来贪得无厌，跋扈横行……”</br> “臣恐，陛下仁恕，为其视为软弱……”</br> “若是如此，彼辈必得寸进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br> 范纯仁说的，确实有道理。</br> 历代外戚勋臣这些货色，都是这样的。</br> 得志便张扬，跋扈就无形！</br> 而大宋之所以没有这样的外戚勋臣，是因为文臣士大夫们，日日夜夜都瞪大了眼睛，监视着每一个越界的人。</br> 发现就打死！</br> 绝不容情！</br>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任家、朱家那几个货，就被文臣们日常拿来打脸、立威、祭旗。</br> 赵煦于是看向其他人。</br> 邓润甫、苏辙、程颐、吕希哲，都躬身而拜。</br> 蔡京、苏颂等开封府官员，自然也立刻跟进——士大夫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天然统一，不分新旧。</br> 毕竟，文彦博说得好啊——陛下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br> 不是和百姓。</br> 也不是和外戚勋臣，更不是和武臣！</br> 而曹晔等伴读们，战战兢兢，立刻趴下来，拜道：“臣等惶恐，不敢因家中不肖，而望陛下隆恩……”</br> “乞陛下严查！”</br> 赵煦叹息一声，道：“唉……”</br> “卿等真是公忠体国也！”</br> “朕能得卿等辅佐，实在是祖宗庇佑！”</br> 嗯……</br> 曹家、杨家、向家、高家……</br> 你们都看到了吧？</br> 真不是朕要和诸位国亲为难，实在是文臣‘固请之’。</br> 但朕还是站在诸位国亲这边的。</br> 大家放心，跟着朕走，朕一定不会亏待诸位国亲！</br> 于是，赵煦对众人道：“既如此，朕就在这琼林苑之中，与诸卿对今日的事情，先议论一下……”</br> “且先拿出个条贯和原则来！”</br> “待回宫后，上禀两宫慈圣，再讨论其他之事……”</br> “陛下圣明！”士大夫们自然欢天喜地的再拜稽首。</br> 四个伴读，更是顿首：“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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