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贯才给一百贯？”赵煦听完刑恕的报告，就摇起头来：“太小家子气了！”</br> 看不起谁呢？</br> 赵煦在现代，可是知道，回扣这种东西，不要怕多，只要给出去了，就是成功！</br> 当然了，那是在现代。</br> 在大宋受限于各种条件，同时也受限于道路交通和物流成本，不可能给到那么夸张。</br> 但，想要腐蚀人，就得舍得下血本才行。</br> 刑恕低下头去，道：“若是给的太多，臣恐商贾无利可图。”</br> 赵煦顿时就笑了，他知道，这就是刑恕不懂做买卖了。</br> “怕什么？”赵煦嘿然一笑：“羊毛出在羊身上！”</br> 便对刑恕道：“这样，卿去转告辽使，不要拘于采购多寡了，就按数量来算，每万贯给辽使等一千贯的好处！”</br> 一成回扣，在赵煦看来，应当是合理的。</br> 刑恕听着，咽了咽口水：“会不会太多了？”</br> 赵煦笑了起来：“怎么会多？”</br> 给辽国一成回扣，回头这边指定的采购物资，可以涨价啊。</br> 考虑到这个买卖，要长久的做下去。</br> 吃相不能太难看了，所以，勉勉强强，涨个两成的价格应当是无碍的。</br> 刑恕得了赵煦的嘱托，立刻就到了都亭驿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耶律琚。</br> “一万贯就给一千贯车马费？！”耶律琚立刻就从萎靡的状态中，变得精神奕奕起来。</br> “此话当真？”</br> 若是这样的话……</br> 耶律琚仿佛看到了无数铜钱，都在想他奔涌而来。</br> 须知，仅仅是这一次他出使来宋，大辽各方让他采购的商品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贯。</br> 换而言之，他要心黑一点，就能从里面抽成十万贯！</br> 即使是一半，也有五万贯。</br> 相当于他五十年的总收入了！</br> 即使要分给别人一些好处，再怎么着，落到他手里也能剩個两三万贯了吧？</br> 刑恕颔首点头：“确实如此！”</br> “在下那几位朋友都说了，贵使既肯买他们的货物，那以后就都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本是应有之理！”</br> 耶律琚笑起来：“说的好，说的好啊！”</br> 朋友，不就应该如此吗？</br> 你好我好大家好。</br> 只是……</br> 耶律琚低声道：“如此，货物不会有问题吧？”</br> 他从南朝买东西回去，大部分可都是要送到宫里面，或者送去五院部、六院部的大贵族们手里的。</br> 要是不堪用，或者质量有问题。</br> 板子打下来，他可是要担责任的。</br> “贵使放心！”刑恕拍着胸膛保证：“在下的朋友们，素来经营诚信，有口皆碑，所卖之物，只比别人好，不会比人差！”</br> “就是，这价钱方面……可能比旁人的稍贵一点！”</br> 耶律琚听完就笑了起来：“货好价钱贵一点，理所应当，理所应当！”</br> 上京城里的妃嫔们和五院部、六院部的人，只会关心他们的东西好不好？美不美？才不会关心价格呢。</br> 至于天子？</br> 耶律琚想起了那位老皇帝，笑了起来。</br> 这位天子可是出了名的耳聋眼瞎——连自己唯一的儿子和皇后，都能被人陷害致死。</br> 他哪里知道什么商品价格？</br> 即使有人质疑，耶律琚有无数理由和说辞来应对。</br> 刑恕于是拱手道：“那，在下就等贵使的好消息了！”</br> “请贵官放心，某一定不辱使命！”耶律琚笑了起来。</br> 送走刑恕，耶律琚立刻积极行动起来。</br> 他顾不上睡觉，直接约上了辽国使团里，几个他熟悉的老朋友。</br> 主要都是那些现在已经被边缘化的斡鲁朵派来的代表。</br> 比如说长宁宫（述律平）、永兴宫（耶律德光）、积庆宫（耶律阮）、延昌宫（耶律璟）等辽国早期的斡鲁朵派来的贵族。</br> 还有就是五院部、六院部里，如今不得志，被老皇帝猜忌、排挤的人。</br> 一共有八个人，耶律琚将这八个人以饮酒为名，带到了他的房间里。</br> 然后趁着喝酒喝开心了，耶律琚就感叹起来：“各位可知，这南朝京师是何等繁华？”</br> 所有人都点头：“我等早有耳闻，奈何，出不了这都亭驿啊！”</br> 每个来到南朝的辽人，当然都怀揣着想要见识见识南朝繁华的心思。</br> 可是南朝防他们，甚于防贼。</br> 这都亭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南朝的兵丁。</br> 别说出去了，他们就算是想在白天，看一看都亭驿外面，都有些麻烦。</br> “不瞒各位，在下和这南朝的馆伴使，私下关系颇为密切！”</br> “这些日子来，蒙其照顾，曾出去过几次……”</br> “看了州桥夜景，也喝了那遇仙正店的羔羊酒，还去了桑家瓦子，看了相扑、戏法，甚至还在李师师的香闺之中听过曲！”</br> 所有人都开始吞咽口水。</br> “真的？”</br> “自然没有假！”耶律琚微笑起来：“不瞒各位兄长，这南朝京城的繁华与享受，远胜上京百倍！”</br> 于是，耶律琚就开始向他们描述起，他所见到的那种种景观。</br> 州桥的夜市上，千万灯笼挂满汴河两岸，映得河水，如同天上的星汉。</br> 桑家瓦子里的人流，如同河水一样，川流不息。</br> 瓦子之中，到处都是游乐的去处。</br> 种种戏法，层出不穷。</br> 更有那女相扑，在戏台上相博，白花花的肉体，互相撞击，无数观者叫好。</br> 李师师更是在耶律琚嘴里，被描述成，天上下凡的仙女。</br> 极尽了一切溢美之词，听得众人，一个个心向神往，恨不得立刻相见。</br> 等到耶律琚说完，所有人都坐不住了。</br> “节度，能不能带我等也出去看一看？”来自长宁宫的耶律新，当即就问道。</br> 其他人也都立刻道：“是啊，是啊，能不能带我们也去看一看，见识见识啊？”</br> 耶律琚假意露出难色，犹豫起来。</br> 耶律新一看，立刻道：“节度，我等皆是世交，可不能不不顾我等的交情！”</br> 其他人纷纷道：“是极！是极！”</br> 耶律琚假做无奈的叹息一声：“那在下试一试？”</br> 众人这才眉开眼笑。</br> ……</br> 于是，在这天的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亭驿的侧门被人打开。</br> 在刑恕的带领下，九位辽国使臣，换上了大宋富商们的衣服，悄咪咪的从这扇侧门，溜出了都亭驿。</br> 全程都没有人发觉。</br> 出了门，没多远就有着接应的人，赶着几辆马车上来，接上了这些辽人。</br> 直到天明时分，辽人才醉醺醺的从一辆辆马车上下来。</br> 每个人都是脚步虚浮，但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神色。</br> 这天晚上，他们是真的开了眼了。</br> 这南朝的夜市之繁华、鼎盛，让他们目瞪口呆。</br> 而瓦子里的那些戏法、娱乐，更是叫他们惊呼不已。</br> 等他们进了勾栏，刑恕包下了整个勾栏。</br> 李师师、徐婆昔、封宜奴……</br> 一个个名动天下的歌姬，次第而出，薄纱之下的曼妙身姿，差点没见他们的魂魄勾走。</br> 更让他们无法把持的是——这些歌姬，不仅仅身姿曼妙，舞姿、唱腔，举世无双。</br> 关键还是在相处过程中的那些细节。</br> 简直完全戳中了这些辽国贵族的软肋。</br> 喜好诗词，她们就是才女。</br> 爱好历史，她们可以谈古论今。</br> 喜欢蹴鞠、马球，她们也能张口就是马球、蹴鞠的玩法。</br> 就连钓鱼，她们似乎也略懂一二。</br> 总之，无论是姿色、身材、谈吐还是学识、修养和性子，都完爆这些辽国贵族在上京城里的妻妾。</br> 和这些人一比，他们在上京城里的妻妾就和黄脸婆一样，一下子就变得平平无奇了。</br> 就是，开销太大了。</br> 回到都亭驿，大家一算账，就半个晚上，他们几个人吃喝玩乐，就花了不下两千贯。</br> 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开销和赏钱，几乎每个人都花了三百贯左右。</br> 带来的金银，一下子就没了一大笔。</br> 要知道，这些钱可都是他们家里的亲戚们，拼凑起来，交给他们，委托他们来南朝购物的本钱。</br> 这让这些人的内心，多少有些愧疚，同时也有些肉疼。</br> 可是，当天晚上，他们还是来到了耶律琚的房里，然后依旧跟着耶律琚一起出门。</br> 没办法！</br> 实在是忍不住呀！</br> 就这样，一连数日的纸醉金迷之后。</br> 众人一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他们带来的金银，不知不觉已经见底了。</br> 这个事实，顿时就让这些人惶恐起来。</br> 要知道，这些金银除了他们自己家的，更多是亲戚家里的。</br> 现在，把人家的钱花光了，回去后怎么交代？</br> 于是，一个个都开始犯愁起来。</br> 耶律琚和刑恕，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知道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了。</br> 于是，刑恕趁机和他们摊牌。</br> 在纸醉金迷之中，本就已经被磨去了一切意志的辽国贵族们，不出意外的倒在了刑恕的糖衣炮弹之下。</br> 一个个都表示：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br> 没办法！</br> 谁叫刑恕给的实在是太多了？！</br> 一成的回扣呢？</br> 一万贯就是一千贯，哪怕要一些给耶律琚，却也足够大家伙抹平亏空，给家人交代，甚至反过来大赚一笔了。</br> 刑恕当然懂得做人，立刻就将这些人这些日子的开销，统统还给了他们，并表示：“这只是在下的朋友们对各位大辽友人的一点心意，意思意思，希望诸位不要推脱！”</br> 辽国贵族们，纷纷表示：“这怎么好意思？太破费了！”</br> 刑恕说：“小意思！”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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