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手机，贺霆修的脸上倒是并没有露出多大意外的表情。</br> 他眼底划过一抹笑，然后将手机递还给了林芸：“上次去北极，还是二十年之前了，看样子可以故地重游了。”</br> 听到这句话，林芸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忆地点了点头，有些感慨：“是啊，没想到，已经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想起来，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一样。”</br> 当年，如果不是在北极的小岛重逢，他们两个可能就彻底断绝联系了。</br> 那里，对林芸来说，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br> 回忆了几秒钟，林芸回过神，哭笑不得地瞪了贺霆修一眼：“哎呀，差点被你带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厉存跟翩枝的婚礼！他们年轻人第一次结婚，肯定有不少东西都弄不明白，我现在就给翩枝打电话！”</br> 说着，林芸破涕为笑，马上就翻开通讯录给沈翩枝拨电话了。</br> 她的手指还没按下拨通键。</br> 贺霆修就将她的手机拿走了。</br> 林芸抬头瞪他：“你干什么？还我！”</br> “据我了解，厉存应该还没告诉翩枝这件事。”这张与贺厉存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淡定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下去：“这个时间，京城那边，已经很晚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休息比较好。”</br> 林芸有点郁闷。</br> 虽然，她真的很想现在就打电话跟翩枝彻夜商量婚礼的细节，不过，她觉得贺霆修说的对。</br> 于是。</br> 林芸默默接过手机，断掉了现在就打电话的念头。</br> 夏国。</br> 京城的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前，贺厉存侧躺着，手臂弯起，用手被撑着头，垂着眼眸看着身边呼吸均匀的人。</br> 他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br> 窗外已经朦朦亮了，深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成浅蓝。</br> 他放在一侧的手机，震动了一声。</br> 这细微的声音，在这安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br> 贺厉存的眉轻轻皱了一下，迅速将手机的震动关掉了。</br> 小心翼翼去观察沈翩枝的睡眼，她似乎并没有被这道声音打扰到，呼吸依旧平稳均匀。</br> 贺厉存的眉松开了，他按亮屏幕查看。</br> 一条信息跳进了他的视线。</br> 几分钟后。</br> 走廊。</br> 贺厉存已经穿戴整齐了，他平静扫过走廊上的两名黑衣身影：“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她，有什么事，立刻联系我。”</br> “是。”</br> “是。”</br> 黑衣身影低头，在贺厉存的身影消失后，这两道身影，也消失在了走廊之中。</br>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br> 京城。</br> 某座特殊存在的医院之中。</br> 已经彻底脱离危险的谢斐，本应该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br> 此刻的他，却已经换上了平日穿的那件皮夹克，一条蓝色牛仔裤加一双黑色铆钉皮靴。</br> 头发也刚刚打理过，还上了发胶。</br> 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出现。</br> 谢斐的目光从窗外转过来，他的脸上除了略有一点虚弱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异常了。</br> 根本看不出昨天的他，几乎已经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br> 谢斐目不转睛地盯着病房门口出现的人：“贺厉存，你放我走，就不怕我下次还要杀你么。”</br> 病房门口的位置。</br> 贺厉存的脚步停住了，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你杀不了我。”</br> 谢斐：“......”</br>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br> 谢斐沉默了两秒钟，难得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口怼，他垂在两侧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你说的对，我确实杀不了你，不过，我不会放弃报仇的，永远不会。”</br> “拭目以待。”贺厉存的表情仍旧云淡风轻，然后，他将一挞文件，抛给谢斐：“这个，算是你这几年留在我身边的报酬。”</br> 谢斐皱眉，抬手，将抛过来的文件接住了。</br> 他狐疑地瞥了贺厉存一眼。</br> 打开文件，谢斐的目光落在文件第一页的内容上，脸色瞬间就变了。</br> 他本来就虚弱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br> 他死死盯着文件内的内容，根本顾不上贺厉存已经离开的身影，他迅速朝着第二页翻看下去。</br> 不知道他的动作持续了多久。</br> 等他将文件内的所有内容全部看完，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他抬头，看着贺厉存早就已经不在原地的身影，低骂：“该死的，这个浑蛋！”</br> 几乎没有停留，他迅速就离开了病房。</br> 走廊，仍旧不见贺厉存的身影。</br> 谢斐像是疯了一样，冲着走廊怒吼：“贺厉存！贺厉存！！你他妈给我回来！”</br> 走廊上，没有一个声音回应他。</br> 他本能地朝着走廊唯一的电梯方向跑去。</br> 盯着上面正在往下移动的电梯，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用力按电梯的上升按键：“这个浑蛋！给我停下啊！停下！！”</br> 可惜，电梯运行中，是不可能突然返回的。</br> 意识到这一点，谢斐红着眼扭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狂奔过去：“这个浑蛋！浑蛋！”</br> 医院，出入口。</br> 一名青年，迅速上前，迎接从大厅方向走出来的身影：“贺爷。”</br> “走吧。”贺厉存语气平静，阔步，朝着停在面前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回厉园。”</br> 他算过时间，回去后，还能陪翩枝一起吃个早餐。</br> 等陪着她吃过早餐，再去总部也不迟。</br> 至于刚才那份文件，按照总部的规定，确实是不能拿给谢斐查看的。</br> 因为那份文件有些特殊，涉及到了一些机密内容。</br> 不过......</br> 贺厉存的眼角掀起一抹细微的弧度。</br> 他也不是不能动用一下私权。</br> 青年恭敬点头：“是。”</br> 贺厉存的车子消失在原地后，谢斐才狂奔出来。</br> 他喘着粗气，双腿几乎瘫软地倒在地上，他红着眼，盯着贺厉存那辆已经几乎快要没影的车辆，咒骂：“浑蛋，真是个浑蛋！你以为，你给我这份文件，我就会愧疚了么......还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br> 体力实在支撑不住。</br> 谢斐瘫坐在地上，然后，四肢无力地躺了下来。</br> 他盯着已经逐渐两起来的天空，两滴眼泪落了下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br> 他一直都将贺厉存当作私仇。</br> 可今天他才知道。</br> 他错了。</br> 错的离谱。</br> 贺厉存，根本就不是他的仇人。</br> 总部更不是他的仇人......</br>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错了。</br> 忽然就失去的憎恨的目标，谢斐大脑之中只有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他的人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br> 他盯着天空，喃喃自语：“妈......到底，什么才是真的......”</br> 周围一片安静，依旧无人回应他的问话。</br> ......</br> 沈翩枝醒过来时，刚好对上贺厉存的眼睛。</br> 她迷迷糊糊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几点了？”</br> 贺厉存回答她：“再睡一会吧，还很早。”</br> 沈翩枝闷闷哼了哼，抱着他，又安心闭上了眼睛。</br> 只是这次，她的眼皮刚刚闭上，又睁开了，对上贺厉存那双不慌不忙的眼睛，她想起来了，实验早就结束了，她不需要再去实验室了。</br> 不过，这会儿，她的睡意也跟着消失了。</br> 贺厉存好笑盯着她：“不再睡一会了？”</br> “不睡了，已经睡了两个多月，够久了。”沈翩枝坐起身，看向卧室放置的摆钟，确实还很早，现在才早上七点多。</br> 还有足够的时间，陪孩子们一起吃早点。</br> 还能送孩子们去幼儿园上学。</br> 这么想着，沈翩枝觉得，偶尔做一做全职妈妈，也不错。</br> 不过，她的衣服在哪？</br> 沈翩枝扭头去找昨天脱掉的衣服时，贺厉存已经伸手，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过来的：“穿这套吧，昨天那套，已经让人送去洗了。”</br> “哦，好。”</br> 沈翩枝眼神闪了闪，盯着贺厉存拿过来的这套粉色系的小香风套装，抬头看了贺厉存一眼：“这套衣服，也是你给我挑的？”</br> “......嗯。”贺厉存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你如果不喜欢这个颜色，我去给你换一套其他的。”</br> “不用，你挑的我都喜欢。”</br> 接过衣服，沈翩枝三两下就将衣服套上了。</br> 尺码刚刚好，不大不小，腰部的位置，刚刚好可以遮住她的孕肚，但又一点不会松松垮垮。</br> 这件衣服，像是量身给她打造的一样合身。</br> 不过，这么粉嫩的颜色，她以前很少穿，她自己买的衣服大多都是黑色跟白色或者棕色。</br> 换好衣服，沈翩枝不确定地展示给贺厉存：“怎么样，好看吗？”</br> 贺厉存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一时间忘记了回答。</br> 沈翩枝脸颊有些燥热，她又补问了一句：“好看吗？”</br> “嗯。”贺厉存盯着她那张被这套粉嫩的衣服衬得更加娇艳的脸：“跟我想的一样，你穿粉色，很好看。”</br> “真的？”沈翩枝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套装，这么粉嫩的衣服，总觉得穿起来有点怪。</br> 她的记忆中，除了之前跟贺老夫人第一次见面时穿过一件藕荷色的衣服外，就只有小时候去奶奶家过暑假，奶奶给买过一条粉红色的裙子了。</br> 这种颜色的衣服，在她的印象中，是小朋友才穿的颜色。</br> 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年，一直都穿比较沉闷的颜色，突然穿这么明亮，她总觉得有点怪。</br> 既然贺厉存说好看，她就勉强接受了。</br> 刚刚离开卧室。</br> 沈翩枝的脚步甚至还没走到儿童房，她的手机就响了。</br> 因为沉睡了两个多月，沈翩枝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再担心自己，所以她从她醒来后，她的手机提示音，一直都是打开的。</br> 听到声音，她下意识摸出手机。</br> 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号码，她的心脏停了一瞬，脚步也跟着停下了。</br> 后面跟上来的贺厉存，抬了一下眉：“怎么了？”</br> “是我师哥打来的电话。”沈翩枝的声音有些沙哑了，她愣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一直在铃声持续了两秒钟之后，她才按下接通键。</br> 电话那头。</br> 谢斐的声音穿了过来：“有时间么？”</br> 沈翩枝僵硬点头，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嗯，有。”</br> 谢斐：“一个小时后，之前见面的那家咖啡馆见，我有话跟你说。”</br> 沈翩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br> 她全身僵硬，双腿似乎已经不是她的了。</br>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扭头看向贺厉存：“我......”</br> “去吧，今天我送孩子们上学，不要担心。”贺厉存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让人送你。”</br> 感受着贺厉存眼底的信任，沈翩枝的鼻尖有点发酸：“好。”</br> 咖啡馆。</br> 沈翩枝见到谢斐时，谢斐跟上一次在咖啡馆见到的样子一样。</br> 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br> 只不过，这次的谢斐，比上一次，更瘦了。</br> 看到他，沈翩枝眼神暗了暗，脚步略微停顿后，鼓起勇气，上前靠近：“师哥。”</br> 听到沈翩枝开口，谢斐看向窗外的目光转了过来，他摘掉墨镜，冲着咖啡店内的其他工作人员挥了挥手。</br> 然后，所有工作人员就都退下了。</br> 在沈翩枝进这家店铺的那一刻，咖啡店的门口，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招牌。</br> 看着谢斐做完这些，沈翩枝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师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br> “我要走了。”谢斐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他将一串钥匙拿出来，摆在桌上，朝着沈翩枝的方向推过去：“这串钥匙，其中一把是这家咖啡馆的，另一把，是我在海城实验室的钥匙，里面，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br> “谢谢你，沈教授。”谢斐笑容有点疏离：“等你回去，帮我谢谢贺厉存，就当我欠你们一人一条命，什么时候你们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走。”</br> 沈翩枝有点惊讶，她抬头，对上谢斐的眼睛：“你要去哪？”</br> 谢斐站起身，故作轻松：“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br> “好了，我们聪明的沈教授，东西已经给你了，我也放心了，以后有缘，再见吧。”</br> 没有听沈翩枝回应的意思，他扭头，大步朝着咖啡馆外的方向离开。</br> 身后。</br> 传来了沈翩枝的话：“师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师哥。”</br> 她的声音，坚定又有力量。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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