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龙转身往回走。</br> 他要去找徐老太问个清楚明白。</br> 黄正农一看，要闹出事，紧跟在后面。</br> 戴二看热闹不嫌事大，大着嗓门吆喝道：“大家快来看热闹哦，有热闹看哦。”</br> 村子那些闲着八卦的人，都赶过来。</br> 徐二龙推开徐家那扇破旧的门。</br> 门合页发出吱嘎一声响。</br> 徐老太在屋子里，正要喝水，门被猛然推开，她吓得一哆嗦，手上端着的搪瓷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br> 原本就掉瓷严重的杯子，更显斑驳。</br> “你……徐二龙，你个挨千刀的，这么大力推门干什么？”徐老太看清是徐二龙，怒火万丈。</br> 徐二龙将烧得只剩半截的布偶，往八仙桌上一扔。</br> 八仙桌陈旧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布偶在上面滚了两圈，停下来。</br> 徐老太一看，这不是她弄的小人？</br> “你……你哪来的？”徐老太问。</br> “我问你，这是不是你做的？”徐二龙迈前一步。</br> 徐老太不说话，扭头看一边，不打算承认。</br> “这是在狮子山脚下那边的路口看见的，这是不是你弄的？”徐二龙再度冷着脸问。</br> 步步追问下，徐老太绷不住了。</br> 她怎么还怕这个龟孙子了？</br> “是我弄的，怎么样？”徐老太傲着头承认。</br> 话一出口，众人都怒了。</br> “徐老太过分了吧？”</br> “真的好过分哦。”</br> “这徐老太怎么能这样，居然给自己的孙子扎小人？”</br> “难怪这两天看她神神叨叨的，在折腾这事？”</br>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气不打一处来。</br> 对于这搞封建迷信烧花盆弄小人这一套，大家都懂一些。</br> 说是外人互相打打小人，还可以理解。</br> 一个当奶奶的，居然把自己的孙子弄来打小人，真的太过份了，谁也看不过眼。</br> “我有什么过份的？”</br> 徐老太理直气壮道：“我找观花婆算过了，徐二龙是扫把星上身。”</br> “就是他，害得我们徐家现在这么倒霉。”</br> “我现在，就是驱驱邪，否则，他还会克着我们全家。”</br> 徐二龙气笑了。</br> 既然这老太婆糊涂到这个地步，一点情面都不讲，那他还顾忌啥？</br> “黄队长，你们都听见了，她现在，搞封建迷信，我要求，向上检举她，送她去公社学习学习。”徐二龙说。</br> “现在在大力提倡四个现代化，而她，还在搞封建迷信，这是公然跟上面唱反调，这样的行为，必须送去批评教育。”</br> 徐老太一听傻眼：“啥？你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话？要检举我？送我去公社学习？”</br> 去公社学习，是那些年，成份不好的人，才该有的待遇。</br> 挂个大牌子，站在台上，被群众们集体声讨批评。</br> “光她一人去公社学习还不行，还有那个观花婆，一起送过去，让她们两人站在台上，互相批评，互相学习。”徐二龙说。</br> 众人都笑了起来。</br> “这个主意好。”</br> “对，看观花婆能不能自己度过这一关。”</br> “她们俩，会不会在台上互相检举？”</br>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批判会了，我一定要去看。”</br> 徐老太心慌慌。</br> 她可没想到，徐二龙出这么一个主意。</br> 这可比打她骂她还难堪啊。</br> 当面打她骂她，她还可以满地打滚撒泼。</br> 可这送她去公社学习，公社那些民兵，一个个多严肃，打滚撒泼不起作用。</br> 到时候，脖子上挂个牌子，只怕老脸都丢尽了。</br> “我不去，我不去。”徐老太连声反对。</br> “大家眼睛都看着的，你就是搞了封建迷信，必须去接受批评教育，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徐大民好，省得他回来说你思想觉悟不高，扯了他后腿。”徐二龙说。</br> 这一点，精准的抓住徐老太的软肋。</br> 这要影响徐大民了怎么办？</br> 那可万万不行。</br> 徐老太转头哀求徐二龙：“这个……二龙啊，怎么说，我也是你奶奶啊，你就真的好意思送我去批评教育。”</br> “行啊，既然你不愿意去公社接受批评教育，那你就现在好好的认个错，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行。”徐二龙冷声回答：“如果态度好，认识错误深刻，那就不用去公社，否则，还是让公社的同志，帮忙一块儿教育教育。”</br> 徐老太连连道：“是我错，是我不对，我不该搞封建迷信，我以后，再不这样了。”</br> 说到这儿，怕态度不够好，还自己扇了自己两记耳光，以示诚恳。</br> 大家看着热闹，都笑得不得了。</br> “这样行了吧？”徐老太问。</br> “你认识到错误就好，以后，少搞这些幺蛾子的事。”</br> 徐二龙拿起桌上的小人，嘲弄的看看，自己伸脚，踩在地上：“搞封建迷信，是行不通的。有功夫搞这些，不如好好反省反省，这个家，为什么倒霉。”</br> 徐冬生现在下工回来，这么冷的天，他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年份很久的旧毛衣，松松垮垮的垮在身上。</br> 看着徐二龙，徐冬生脸色极度不好。</br> 这个孽子，越来越反了，居然敢要他奶奶跟他道歉认错？</br> 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来，扬起巴掌，准备打徐二龙。</br> 黄正农伸手，拦住徐冬生：“徐冬生，你干啥？”</br> “我要教训这个狗东西。”徐冬生说：“有他就没好事。”</br> 徐二龙冷眼看着他。</br> 一阵子不见，现在的徐冬生更瘦了。</br> 从以前那魁梧的中年壮汉，变得瘦弱憔悴，胡子拉茬。</br> 没有了张金芳给他洗衣煮饭，徐冬生的日子，比那些山里的光棍汉好不到哪儿去。</br> “这徐冬生哪有脸来教训人哦。”</br> “当爹的都不象当爹的，还想拿老子的身份教训人？”</br> “脑子有问题呗，要是我，现在巴着这万元户儿子都来不及。”</br> “人家押宝，全押在徐大民身上了，估计也没脸承认看走错了吧。”</br> 大家指责着徐冬生，看着笑话。</br> 徐冬生铁青着脸。</br> 这些话，许多是戳中他的心思。</br> 他们当初，是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徐大民的身上，所有资源，都砸在徐大民那儿。</br> 现在要让他认错，说他苛刻徐二龙，哪有可能。</br>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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