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到了哪一天，你们都要记住，永远都是三班的人。”</br> 汉口路边的一个小食铺内，放假休息的三班班长陈大壮举起酒杯对何兴元和罗文说道：</br> “这一路走来我们倒下了那么多的兄弟，可是小鬼子还在步步紧逼，战争短时间内不会结束。</br> 来吧，为那些牺牲的弟兄，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干一杯！”</br> 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辛辣的酒水进入喉咙里，罗文表情变得有些狰狞。</br> 一天前刚刚得到命令，罗文和何兴元被调离模范师，他们都要去即将组建的荣誉师担任步兵班长。</br> 他们三人和牺牲的周万廷当时是一起加入的模范师，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互相看不上眼，如今却已经成了可以生死相托的战友。</br> 这次分开之后，三人将走上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陈大壮心中颇为感慨，因此约着他们到路边吃酒。</br> 何兴元吃了一嘴桌上的食物，有些不解的问道：</br> “士官长，听说营长要把你调到营部当参谋士官，但是被你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啊？”</br> 罗文被白酒辣得脸色涨红，他急忙吃一嘴菜压制上涌的酒气，喉咙舒服一些之后，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陈大壮胸口挂着的一等功勋章。</br> 一等功勋章在全军也没有几枚，战士们私下说这种勋章甚至快要赶上青.天白日勋章了。</br> 勋章就是最好的晋升机会。</br> 可是现在部队中担任连级和连级以上的军官有文化要求，陈大壮的文化水平暂时达不到标准。</br> 营部的参谋士官虽然权力不大，但是也很接近军官了，以后晋升的机会很多。</br> 没想到陈大壮却拒绝了。</br> 陈大壮将三人杯中的酒水添满，这才悠悠说道：</br> “营长和罗文你小子一样，都是大学高材生，见多识广，脑子灵活，打仗的时候鬼点子多。</br> 这次咱们全营记集体一等功，营长肯定也是要晋升的，至少是个团长。</br> 营长离开之后，我到营部担任那啥子参谋士官也没什么意思。</br> 再说了，我最擅长的是拿大刀砍小鬼子的脑袋，给长官们出谋划策这种事情我做不来。</br> 我感觉指挥一个排的弟兄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话就是害人害己。”</br> 罗文若有所思的点头，何兴元却追问道：</br> “参谋部不是还给了你一个选择吗？”</br> “回南阳训练基地担任主任教官。”陈大壮笑着摇头，</br> “到后方去躲安逸，老子干不出那样的事情，小鬼子一天不灭，老子就一天不下战场，除非老子死喽。”</br> 何兴元喝了一口闷酒，然后点了点头。</br> 罗文对陈大壮颇为敬重，当下说道：</br> “士官长，你还是应该多学一些文化，只要上完军部夜校的所有课程，下次文化考核一定能够通过。</br> 咱们连战场上拼杀都不怕，难道还怕读书吗？”</br> “哈哈哈……”陈大壮举起酒杯，</br> “老子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俩小子走在老子前面的，想让老子喊你们长官，做梦去吧。</br> 最后再喝一个。”</br> 何兴元和罗文都举起了酒杯，陈大壮道：</br> “当然了，你们也别死在老子前头，干了！”</br> 大量的老百姓从街道上走过，他们议论的声音传入了罗文等人的口中，罗文说道：</br> “差点就忘了啊，今天晚上文工队在大校场表演话剧，应该马上就开始了，咱们也去看看吧。”</br> 陈大壮嘎巴嘎巴地嚼着猪耳朵，毫不在意说道：</br> “白河女儿老子都看三遍了，没意思。”</br> “今天晚上表演的肯定不是白河女儿，名字好像叫做《杨家湾》。”罗文说道：</br> “我听指导员提过一嘴，《杨家湾》讲的好像是咱们歼灭小鬼子第六师团的事情。”</br> 陈大壮和何兴元都来了兴趣，后者皱眉问道：</br> “既然是打鬼子的事情，为啥叫这么个名字？”</br> 罗文摇头，</br> “我也不清楚，只有看过才知道，去不去？”</br> 三人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然后跟着人流走向大校场。</br> 舞台已经搭建起来了，在内圈坐着的全是新一军的士兵，外围被汉口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br> 宪兵部队和汉口警察吃力的维持秩序。</br> 演出的消息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如果汉口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那么人群肯定比现在拥挤数十倍。</br> 罗文三人有些吃力的挤过拥挤的人群，坐到了队列末端。</br> “今天演出《杨家湾》第一幕，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br> 演出后台，文工队的队长拍着手对所有队员说道：</br> “军长和其他部队的一些大官都会来看你们的演出，不许给老子掉链子。</br> 尤其是你们两个主演，倩倩、荣轩，感情的处理可以稍稍粗糙一些，但是千万不能忘词。”</br> 已经化妆完毕的唐倩和荣轩马上点头。</br> 名叫荣轩的男演员拉着唐倩的手，低声说道：</br> “倩倩不用紧张，关键时候我会帮你救场的。”</br> 唐倩甩开了荣轩的手，把脑袋偏朝一边。</br> 荣轩是上个月才来的文工队，听说他原来不叫这个名字，荣轩这个名字是临时改的，是艺名。</br> 来到文工队之后，荣轩就如狗皮膏药一般天天缠着唐倩。</br> 在唐倩看来，荣轩这人没有任何优点，排练的时候嘻嘻哈哈，一点都不正经，与之搭档非常费力，唐倩好几次都想要发火。</br> 可是队长却觉得荣轩长得高大英俊，符合老百姓对模范师官兵的看法，有利于展现模范师官兵的形象，因此让荣轩担任主演。</br> 甩开荣轩的手之后，唐倩继续嘟囔着回忆第一幕的台词。</br> 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安桦语正站在远处看着自己。</br> 目光交汇的时候，安桦语朝唐倩做了一个努力加油的手势。</br> 唐倩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br> 外面开始传来震天的掌声，队长的话也说完了，演员们按事先排列好的顺序走上舞台。</br> 舞台搭建在汉口最大的校场内，这里能够容纳两三万人。</br> 上台之后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瞬间感觉有无数道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br> 掌声排山倒海，目光期待热烈。</br> 人数比之前估计的至少多了一万人，每一个演员都感觉压力山大。</br> 唐倩已经演出了几十场，就算压力再大，她也能够马上调整自己的状态，情感上真真正正的成为剧里的人物。</br> 迎着数万人的目光，她缓缓开口唱道：</br> “姐在南园摘石榴</br> 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砖头</br> 刚刚巧巧砸在了小奴家的头哟</br> 要吃石榴你拿了两个去</br> 要想谈心你随我上高楼</br> 何必隔墙砸我一砖头哟</br> …………”</br> （选自民歌《摘石榴》）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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