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面。</br> 周新凝眉，看着眼前的人儿，嘴角总是忍不住微微上扬。</br> 李弘壁则在打量着这座马车，觉得很有意思。</br> “大人这是一步登天，改头换面了嗷。”</br> “这么大一辆马车，都比得上俺国公府的了。”</br> 没错，马车极大，甚至中间摆了一张案桌，还可以坐下三四人。</br> 按照常理而言，以周新那清贫的身家，肯定是买不起这样的马车的。</br> 李弘壁看似在说笑，实则是在试探。</br> 他不希望这位铁面御史，刚刚上位就腐化堕落了。</br> 不然，这该是一件多么让人扼腕的事情啊！</br> 周新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递了一杯茶水过来。</br> “先喝茶，这是皇上次下的大红袍，寻常人还真不一定能够喝道。”</br> 永乐皇帝一个武夫，自然是不喜欢喝茶的。</br> 但是他不喜欢不重要，文臣缙绅普遍都是喜欢的，周新也不例外。</br> 他倒是觉得陛下有些小气，这大红袍分量太少了些。</br> 李弘壁一听说是“大红袍”，那也不装了，郑重其事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满脸享受神情。</br> “你还会品茶？”周新见状哑然失笑。</br> 李弘壁一脸正色地回答道:“入口滑顺细腻，醇厚绵绸，回味持久深长；其香高而持久，香久益清，味久弥醇，此乃茶中王者……”</br> “说真话！”周新凝眉。</br> “不好喝，有点苦！”李弘壁哭丧着脸。</br> 听到这话，周新忍不住笑出了声。</br> “你啊你，不好喝就别喝了。”</br> 听这语气，满满的宠溺意味。</br> 实则这二两大红袍他可是宝贝得很，连自己都舍不得喝。</br> 也就是眼前这人儿来了，换做是其他人，别说是大红袍了，周新都不会让他上这辆马车。</br> 抿了一口茶水，感受着这满嘴醇香，周新心情极好。</br> “这辆马车是陛下赏赐的，我不好拒绝。”</br> “一是可以作为我办公之用，二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危。”</br> “据说我现在已经成了达官显贵畏之如虎之人，他们还给我冠以“鬼见愁”之名，呵！”</br> 李弘壁闻言顿时就怒了，道:“什么“鬼见愁”？也太难听了些，明明就是“冷面寒铁”，这是在夸你铁面无私，刚正不阿！”</br> 此话一出，周新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br> 别人怎么看他周新，那不重要。</br> 但是李弘壁怎么看他周新，这很重要。</br> 周新一低眸，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注意到了李弘壁肩膀上的伤势，眉宇之间凭空生出了几分煞气！</br> “伤口怎么样了？既然还没好，就安心在家休养。”</br> 李弘壁笑呵呵地道:“放心，就是划拉了一下，些许皮外伤罢了，我跟周敖烈演戏呢，不然怎么骗得过皇帝陛下。”</br> 听到他这话，周新眉头皱得更深了。</br> “周敖烈也好，纪纲也罢，他们都是锦衣卫！”</br> “而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一切以陛下的意志为准。”</br> “你身为勋贵世子，最好不要与他们来往过甚，否则迟早是个隐患。”</br> 李弘壁听了不以为然，实则也没放在心上。</br> 俺都跟那纪纲结拜了，还能咋办啊？</br> 先就这样处着呗，人脉可是很重要的。</br> 不想多聊这事情，李弘壁转转移了一下话题。</br> “为何帖国一事，朝廷没有做出应对？”</br> 这是他真正关心的事情，距离上次御前议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是整个大明一直风平浪静，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就很耐人寻味了。</br> 周新笑道:“放心，已经开始行动了。”</br> “锦衣卫已经倾巢出动，清查朝中信奉回教或是与回教勾结之人，抓捕了不少吃里扒外的东西，抄家了。”</br> “之所以表面上风平浪静，是因为陛下想让大家先过个安生年，等除夕一过，大朝仪上，陛下就会将帖国一事公之于众，举国迎战帖木儿国！”</br> 先过个安生年！</br> 再举国迎战帖木儿国！</br> 这么看起来，狗皇帝还是有些人情味的嗷！</br> 李弘壁欣慰地笑了笑，不枉他前前后后地忙活了这么久啊！</br> “倒是你，这一次进了文武重臣的视线，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br> 周新叹了口气，对此事略有不满。</br> 他很担心李弘壁会成为文臣缙绅攻讦的目标，扣上什么“佞臣”、“幸臣”的帽子！</br> 他更担心，李弘壁会和帖国一事绑在一起，到时候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br> 帖国大军不来，李弘壁就是欺君之罪！</br> 帖国大军来了，结果大明输了国战，那李弘壁更加该死！</br> 不管怎么样，只要李弘壁与帖国一事绑定在了一起，那麻烦就会无穷无尽！</br> 这些道理，李弘壁自然也明白，但他既然敢这么做，那自然有着他的底气。</br> “没事，问题不大。”</br> “以后我都会安安心心在国子监教书育人。”</br> 听到这话，周新顿时哑然失笑。</br> 明明自己都还没有加冠，却已经开始教书育人了。</br> “你心中有数就好。”</br> “我就不多留你了，避免给你带来麻烦。”</br> 李弘壁闻言点了点头。</br> 周新如今是总宪大人，科道言官的头头，文臣缙绅中的顶梁柱。</br> 要是被狗皇帝得知，他李弘壁与周新交好，那才是会后患无穷。</br> 李弘壁腾腾地下了马车，结果又突然一把掀开车帘，把头伸了进来。</br> “对了，周铁面，新年快乐嗷！”</br> 话音一落，不等周新开口，李弘壁就溜了。</br> 周新满脸愕然之色，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br> 他端起李弘壁那杯茶，望着怔怔出神。</br> “小家伙，新年快乐。”</br> 话音一落，周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br> “入宫，面圣！”</br> 马车滚滚前行，离开了东市。</br> 李弘壁回到专卖店，见佳人正撑着脑袋在等他回来。</br> “相公，你回来了？”梅婉琰欣喜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手臂。</br> 夫妻二人就这么步行回府，丝毫没有在意行人的异样眼光。</br> “相公干嘛去了？这么久！”</br> “去菜市口看斩首去了。”李弘壁微笑道，“怕你害怕，所以没有唤你一起。”</br> 听到“斩首”二字，佳人顿时花容失色。</br> 她毕竟是个女子，看到那等血肉模糊的场面，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呢！</br> “被斩那个人叫做陈瑛，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李弘壁急忙岔开了话题。</br> 梅婉琰听后也是义愤填膺地开了口，道:“我知道这个陈瑛，方才金家姐姐还跟我聊着呢，真是个丧心病狂的酷吏鹰犬！”</br> 夫妻二人一边走一边骂，可怜陈总宪死了都还要被李弘壁拿来哄媳妇儿。</br> “小婉，今天玩得开心吗？”</br> 李弘壁突然笑呵呵地问道。</br> 梅婉琰满脸幸福笑容。</br> “开心！”</br> “真的好开心！”</br> “年底的金陵城好热闹呀！”</br> “以前我都不能出门，更别说像这样闲逛了。”</br> “而且今天还见到了铁家姐姐，还认识了四香她们，她们还送了我好多新品驻颜膏……”</br> 话到此处，佳人深情地看向李弘壁。</br> “相公，谢谢你！”</br> 李弘壁哑然失笑，眉眼间满是宠溺和心疼。</br> “傻丫头，谢什么。”</br> “等你嫁给我了，相公就带你出去游历天下，游山玩水，好不好？”</br> “好！”佳人红着脸，俏生生地应了。</br> 她紧紧抱着李弘壁的手臂，心中踏实无比。</br> 「今日第三更，周新会成为酷吏吗？一名合格的总宪，注定会成为孤臣的，周新或许不会成为酷吏，但是他这个总宪没那么好做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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