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曾说话的瑞王突然开口道:“皇祖母,父皇,纪国公虽是触犯了国法,可人死为大。</br>  刑部侍郎身为儿子,理应安排纪国公的后事,其余的事,不如容后处置……”</br>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会阻止,太后声音沉重的准了,纪轩叩首称谢后,僵着背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议政大殿。</br>  一出大殿,纪轩便被铺天盖地的悲伤笼罩,他的脚步仿佛走在云端,踉跄了下。</br>  若不是一名宫侍就在旁边,他就趴在地上了。</br>  他木然的推开宫侍,整个人犹如无主的幽魂般向宫外走去。</br>  不会的,这一定不是真的。</br>  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听。</br>  父亲昨日还被自己气的跳脚。</br>  然而,纪轩的眼泪却掉了下来。</br>  父亲,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您好过?</br>  回到家门口,满眼都是刺目的白……</br>  纪轩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撕裂开了一般,悲痛欲绝。</br>  正在张罗丧事的管家最先见到纪轩的,犹如见到了主心骨,顿时声泪俱下,“世子……”</br>  管家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br>  纪轩声音幽幽,咬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时发现父亲他……”</br>  后面的话他也没有说出口。</br>  管家抬袖子擦了擦糊住的眼泪,“昨日世子走了后没多久,国公爷就去了书房,一直就没出来过。</br>  哦对了,夫人醒来后还去了书房一趟,是给国公爷送鸡汤的,不过片刻便出来了。”</br>  管家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然后国公吩咐贴身长随,让他守着门,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br>  谁知那小子是个愚的,愣是就守着门口,谁也不让进去。</br>  这还是宫里头来人传唤,才……世子,国公爷去的太过蹊跷啊!”</br>  “竟然连你也觉得蹊跷……”纪轩听完喃喃出声。</br>  管家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只继续道:“国公爷前几日还让老奴去……”</br>  他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哭道:“总之国公爷才不会想不开自尽呢……”</br>  “父亲让你做什么?”纪轩却立即追问。</br>  管家目光有些躲闪,“没,没什么……”</br>  可管家这般吞吞吐吐的,纪轩却没有那耐心,一把攥住管家的领口,“说……”</br>  管家对上世子那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浑身一抖,他只感觉那眼神格外的凶狠,瘆人,他结结巴巴的道:“是,是令,令男人重,重振雄风的东,东西……”</br>  纪轩愣了下,随后仿佛脱力般的松开了管家,脚步沉重的向着正院走去,嘴里喃喃的道:“是啊,就算是再大的事,父亲也不会想不开的……”</br>  灵堂已然布置好,一口棺椁正对房门停放着,里面只有母亲和妹妹在棺椁前哭的哀哀欲绝。</br>  纪轩被那棺椁刺的双眼酸痛,一进门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瞬间泪如雨下,“父亲……”</br>  罗氏这才看到纪轩,霎时双目凌厉,声嘶力竭的一声,“逆子你给我滚!”</br>  她的脑海中全是昨日纪轩将夫君气到吐血的画面,眼见儿子伏在地上,肩头耸动一副愧疚模样,没有离开的打算。</br>  罗氏情绪激动的爬过去,不管头脸的捶打儿子,嘴里也是口不择言,“这回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br>  你父亲这是被你气的绝望,才想不开的啊,你爹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孽子……”</br>  母亲一句一句的话,犹如锋利的钢刀般,让纪轩更是愧疚和自责。</br>  双重痛苦之下,他一动不动,任由母亲的巴掌劈头盖脸的打下来。</br>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的惊呼传来,“夫人,夫人别打了,您不能责怪轩郎啊,他对国公爷那般尊敬孺慕,国公爷骤然离世,他心里比谁都难过,您如此说,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啊……”</br>  一瞬间,罗氏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般,登时转移了目标。</br>  一把扯过方聘,对着她就是一通大耳刮子:“小贱人,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br>  若不是你,我纪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你还敢在老娘面前装人……”</br>  罗氏似乎一下就找到了根源,若是从开始她不勾引儿子,令儿子得不到她,故而对她心心念念,这才是伊始祸根!</br>  罗氏在愤怒之下,力气大的惊人,大巴掌都呼呼带风。</br>  纪窈见此心里解恨,嘴里也跟着咒骂着些难听的话语。</br>  方聘知道罗氏是个泼妇,在这个时候现身,便已然提前意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护住脸,任由罗氏发泄。</br>  原本正痛苦的纪轩听到方聘的话,心中越发难受,就连聘儿都懂的道理,可母亲却是从来不懂。</br>  他又怎么可能看着母亲发疯,连忙上前将方聘护住,“母亲你够了……”</br>  方聘被罗氏一通乱扑打,头发散乱,脸上几道指痕,她看着就柔柔弱弱的,此时显得分惹人怜惜。</br>  她低垂了眉眼,却微不可察的勾了下。</br>  罗氏累的气喘吁吁,见儿子还如此护着这个女人,瞬间目眦欲裂般的怒吼道:“你还护着她?</br>  好,既然如此,今日要么她滚,要么你带着她一起滚出这个家,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br>  纪轩心中都是痛苦,眼神里带着哀求,有些无奈的道:“母亲,都这个时候了,父亲的后事要紧,您就别在逼迫儿子了……”</br>  罗氏从未这般强硬过,喷着吐沫星子大声道:“我逼迫你?”</br>  说着,罗氏满目怒色的一指他身后的方聘,“这个贱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不惜顶撞你父亲,忤逆你的母亲?</br>  今日,有她没我,有老娘就没这个贱人,你自己看着办!”</br>  纪轩看着母亲那不留余地的决然模样,以及那难看的面色,不由闭了闭眼……</br>  方聘抬眼看向纪轩,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纪轩的侧脸,但因太过了解他,也足够她能从纪轩那眼角的纠结。</br>  意识到纪轩妥协的纠结,方聘心中骤然一紧,随之一痛,“夫人不必逼迫世子了,我走就是了。”</br>  纪轩闻言心神猛的一震,骤然转头看向她,颤声道:“聘儿……”</br>  方聘唇角含笑,“世子,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我这般污糟的身份留在世子身边,的确玷污了世子,怪只怪我命不好……”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本文链接:https://www.wxc8.com/168_168738/739719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