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昭伸手执壶为他倒了杯水,淡声道:“听云周公主说的,畏罪自尽?”</br>  越忱宴唇角微勾了下,带着些嘲讽的道:“一半一半吧,太后掌控内务府多年,不算下头的人,只管事就上达百多人。</br>  内务府早已烂在了根子里,我回来后,废了些心思好不容易才渗透进去。太后警惕,大概是发现了端倪,及时的让纪国公撤出来了。</br>  她以为我会就此收手,不过纪国公作死,赶巧,这个时候找齐了证据……”</br>  盛云昭了然,“所以,纪国公是想来个一死百了吗?”</br>  “是,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如此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家族。不然他一旦进了大牢,太后必不会留他。</br>  因为他很清楚,他死了,太后必然会对纪家多加照拂。而他还知道,即便就算他侥幸从大牢里安然无恙出来,本王也不会放过他。</br>  与其如此,他自然要死得利益最大化……”</br>  盛云昭还正琢磨着如何找纪国公算账,可没想到越忱宴的动作如此迅速。</br>  看见他眉眼间都是疲惫,盛云昭正想说,他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的话,可随即他话锋一转,“前太子流放途中失踪了……”</br>  这也是他今晚过来主要想要和她说的消息。</br>  “怎么又是失踪?”盛云昭一下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br>  越忱宴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敲击着桌面,“姜晚音父母失踪倒是无足轻重。</br>  不过前太子失踪就耐人寻味了……”</br>  盛云昭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br>  “不然那么一个烂人,不趁机除去他,救下他做什么?唯一的价值也不过是拿他做由头罢了……”越忱宴唇角都是嘲讽之色,随即眸光潋滟的看着她,没想到她小小女子竟如此敏锐。</br>  盛云昭见他并不担心,不由提醒道:“但也不得不防,一旦发生什么祸乱,定然会伤及无辜……”</br>  “自然……另外,我想让风午过来保护你,她身手不错,也从没在外人跟前露过面,也不会让人起疑。</br>  另外,过半月的秋猎,若你能推则推了。但不管怎么说,你身边多几个人保护,我也安心些……”越忱宴带着些商量的口吻道。</br>  这也是他今晚过来的主要原因。</br>  她现在身子沉重,马虎不得。</br>  盛云昭自是不会拒绝。</br>  与此同时,慈宁宫。</br>  太后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皇后,“太子,不,是前太子,是被你救走的?”</br>  皇后面带病容,闻言抬起头来,“母后这话是何意?我若有那本事,还用得着向您求救吗?”</br>  太后老眼犀利,看了皇后半晌,倒是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你儿子快到流放地了,被一伙来路不明之人给救走了。”</br>  说起这话,太后便有些隐怒,简直胆大包天,这等于是对她的挑衅。</br>  不过,也是她大意了,给忽略了这点。</br>  可谁又能想到,那么一个没用的废物竟也有人去费心?</br>  然而,就是她以为的废物,却有人他将他给劫走了。</br>  皇后闻言满是震惊,“劫走?锦珩他在哪里?他被谁给劫走了?”</br>  之前皇后都是一副没了精气神儿的模样,此时见皇后这般着紧之色,反倒对她的怀疑去了几分,老眼里多了几分沉思。</br>  若不是皇后将人救走的,那就不得不多留意些了……</br>  待一回到坤宁宫,皇后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夏嬷嬷。</br>  皇后坐在凤榻上抚着怦怦跳的心口,面色越发的白。</br>  夏嬷嬷见她眼神里还犹有余悸,为她斟了杯茶送到她面前,“娘娘,太后娘娘又为难您了?还是发生了何事?”</br>  她在外头守着了,太后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她在外头并未听到里面都说了什么。</br>  皇后接过茶盏,一口气喝光了,用力的喘着粗气,试图将心头的恐慌给压下去……</br>  片刻,她突的就笑了。</br>  笑着笑着,她竟笑出了眼泪。</br>  夏嬷嬷看着这样的皇后,心疼的也跟着落了泪。</br>  她是皇后的奶娘,可以说是看着皇后长大的,早就将皇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br>  皇后自打入了宫就没有一天快活过。</br>  她夹在太后和皇帝之间,没人知道这其中的艰辛。</br>  “嬷嬷,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为了自己去做平时不敢之事的……”皇后泪眼婆娑的笑着道。</br>  “皇后娘娘从不是软弱之人。”夏嬷嬷知道自家娘娘心里苦,从不曾这般恣意的哭笑或者是说些什么。</br>  因为她不说,她都看在眼里。</br>  皇后却是眼神里多了一抹决绝之色,“他们一个是祖母,一个父亲,怎么可以如此的狠心?</br>  如今我的锦珩不见了,他们不说担心他出事,反而好像他是祸患似得。</br>  哼,他们能无情,也可以不念亲情,可我这个当娘的,却狠不下心任我儿自生自灭,他可是我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啊。</br>  他从出生,她就恨不得我儿与我没有关系才好,我体谅她不易我忍了。</br>  这些日子,我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左思右想,总算想明白了。”</br>  皇后说着,泪水汹涌夺眶,“哪个孩子生下来不是一张无垢的白纸?她看似冲着,纵着,其实就是打算将他养成她想要的样子罢了。</br>  是我自以为是,太想当然的以为虎毒不食子了,骨肉亲情,在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下轻如尘埃,贱如草芥。</br>  否则,他们又怎么会说将他流放就流放?可她们怎么就不想想,锦珩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啊,自打生下来就没吃过半点苦。</br>  将他流放,等于让他去死有何区别?我这个当娘的就算是万劫不复,也要保我儿子好好的活下去啊……”</br>  夏嬷嬷听完,心神俱震,半晌才反应过来,“娘娘,太后知道了是您救走了太子?”</br>  皇后冷冷一笑,“她从来当我是个没用的,料想我做不出这种大事来,不过是怀疑而已。这一关,我们算是过去了。”</br>  夏嬷嬷提起来的心一下放了回去,双手合十念了声佛。</br>  皇后却转过身,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上了红漆的描花铁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叠银票。</br>  随后,交给了夏嬷嬷,“嬷嬷一会儿找个时间,将这些银票交给瑞王的人,另外转告瑞王,本宫只要他保锦珩一生无忧便可……”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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