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丫头真是不管走到哪都不会让自己饿着的，看她吃得可香了。</br> 我向她走了过去，一见我她就冲我笑。</br> “笑屁，我也真是够可以的，你也不嫌麻烦。”</br> “不麻烦，”她又冲我一笑，然后将红薯递给我说，“畅哥，这红薯可甜可好吃了，你尝一口。”</br> “我吃了早饭的。”</br> “你尝一口嘛。”</br> 她不管我怎么说，硬将红薯往我嘴里塞。</br> 我只好咬了一口，她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吧？”</br> “还行，就是有股水臭味。”</br> 田洁皱了皱眉，低头闻了闻说：“哪有？我怎么没闻到。”</br> “你味觉有问题啊！”</br> “你味觉才有问题，分明就没有，你骗人。”</br> 我们就这么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医院里走，田洁一边又向我问道：“畅哥，阿姨今天手术没什么大问题吧？”</br> “没。”</br> “那就好，那你也别担心，别愁眉苦脸的。”</br> “我看着愁眉苦脸吗？”</br> “有点。”</br> 我可能这有点紧张，毕竟这确实不是一场小手术，尽管表现得那么淡定，可如果真的有意外，我也不敢去想结果。</br> 但我还是让自己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到病房，护士已经在给我妈做术前的准备工作了。</br> 看见病号服反穿的那一刻，我差点没有绷住。</br> 我妈的状态却挺好，还在和护士闲聊着，她竟然问人家有男朋友没？</br> 我也是服了，都马上去做开颅手术了，竟然还想着给我物色女朋友。</br> 直到看见田洁来了，她很惊讶的说道：“小洁，你咋也来啊？”</br> 田洁微笑着，向我妈走了过去，说道：“听畅哥说阿姨你今天做手术，我先前都不知道。”</br> “你也是的，这么大老远的来干啥呀，你啥时候来的啊？”</br> “早上，刚到。”</br> “哟，现在还那么早，你这太麻烦了，不用来的，我就一个小手术。”</br> “没事阿姨，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br> 这时候麻醉医生来到病房，询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还拿了一份麻醉书给我们签字。</br> 字是我爸签的，我爸拿起笔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的手都在颤抖。</br> 我爸这人不爱说话，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花言巧语，家里的事总是任劳任怨，可我知道他对我妈是真的很爱很爱。</br> 麻醉医生前脚一走，舒可和她师兄也来了，这场手术就是她师兄主刀。</br> 距离手术还有一个小时，他们也只是来查房顺便来问一些问题，完后舒可她师兄将我叫出了病房。</br> 他对我说道：“高先生，舒可昨天都把一些注意事项跟你讲了吧？”</br> 我点头，他又说道：“嗯，没什么事，不要太紧张了，我看你母亲的状态就挺好。”</br> “本来不紧张的，刚刚看见护士弄那些设备啥的，一下子就紧张了。”</br> 他又笑了笑道：“能理解，这样的手术我每天都要经历好几场，家属们的心情我是完全能理解的。”</br> “对了，李医生，手术要多长时间啊？”</br> “正常来说三至四个小时能结束。”</br> “好，谢谢了李医生，也辛苦你。”</br> “应该的，行了我还要去别的病房看看，你跟你妈妈好好说说话，别紧张。”</br>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往别的病房走了，舒可这时也从病房走出来。</br> 她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这场手术我也在的，放心吧，没事。”</br> 我对她笑了笑，说道：“辛苦，晚上请你吃饭。”</br> 她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随她师兄去其它病房查房了。</br> 再次回到病房，田洁已经和我妈热聊起来。</br> 这等待手术的最后一个小时，挺难熬的，更难的是我还要保持一种轻松的状态。</br> 我知道我爸比我更难熬，于是叫了他一声，叫他下楼去抽根烟。</br> 医院门口，我和我爸一个站一个蹲在路边，彼此都沉默着。</br> 吸了几口烟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没事的爸，这可是华西医院，一定没事的。”</br>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奶奶了，她跟我说想吃你妈包的饺子了。”</br> 我不知道我爸要表达什么，于是等着他说下文。</br> 他又用力吸了口烟，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早上就在想，会不会真出个什么意外啊！”</br> “不会，爸你这是封建迷信，梦是梦，肯定不是奶奶想吃我妈包的饺子，是你想吃吧。”</br> “我真有点怕，如果你妈真的有个什么好歹，我……”</br> 我站起身来，走到我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的爸，咱们就不要胡思乱想了，相信医院，也相信你老婆我妈能安然度过这一关……完了，回去就让妈包饺子吃。”</br> 我爸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br> 我爸这个人不善言辞，可他是一个很有感情的人，这一点也大概是遗传了我爸，所以对待感情都特别用情至深。</br> 和我爸抽了两根烟后，我们回了病房，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我妈和田洁的笑声。</br> 这田洁还真是一个开心果，无论什么时候，总能带来欢乐。</br> 继续等待了一会儿后，护士来带我妈去手术室了，我们也一起跟来了手术室门口。</br> 又叫我们签了一些单子，就看着我妈被推进了手术室。</br> 这场手术要持续三四个小时甚至更久，这对我来说无疑是煎熬的，我也没有任何心情去做别的事，只想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br> “畅哥，你骗我。”田洁走到我身边，忽然开口道。</br> “我什么又骗你了？”我扭头看她一眼说。</br> “你说阿姨是一场小手术，我才知道是开颅手术，这是小手术吗？”</br> “对华西医院来讲，这就是小手术啊！”</br> “你别硬撑着了，我看得出来你比谁都紧张。”</br> 我没说话，田洁又对我说道：“知道你现在肯定哪里也不想去，那我们玩会儿游戏吧。”</br> “没心情。”</br> “你别这样啊！阿姨在里面做手术，你紧张也没用啊！”</br> 虽然是这样，但我真没心情干别的，我也理解田洁的意思。</br> 她不罢休，又对我说道：“我今天早上在动车上看见一个笑话，我说给你听哈。一老婆和老公吵架闹离婚，老公说:孩子归我养!老婆说:孩子归我养，你以为孩子是你的呀。哈哈，这下真得离婚了！”</br> 我并不觉得好笑，依旧无动于衷的。</br> 她还不罢休，继续说：“还有一个，说某公司招聘员工，几十名大学生争相自报家门：我北大、我交大、我浙大，这时一个女生大喊一声：我胸大。招聘人员一拍桌子，就是你了……哈哈哈，好不好笑？”</br> 我真笑不出来，但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别那么担心，于是配合的强颜笑了一下。</br> 她还想继续说，我打断道：“田洁，别说了，我想安静会儿。”</br> “好吧，我就坐你旁边，你要是想说话了就找我，想抽烟我陪你下楼，想喝水也叫我，我都在。”</br>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一直坐在手术室外没有离开一步，相比之下我爸比我更加不安，他不停地来回走着。</br>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一大帮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地走到手术室门口，其中一位身着深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正焦急的汇报着情况。</br> 好像是里面有个患者的情况比较危险，刚刚急匆匆赶来的这群医护人员是来和阎王爷抢人的。</br> 手术室里面当然不止我妈一个患者，还有其他患者。</br>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状况，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br> 我正准备上去问一下医生什么情况，刚站起来手术室大门就关上了。</br> 田洁也随我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畅哥你别紧张，肯定不是阿姨。”</br> “你刚刚听到没有？那几个医生说里面有个患者情况很危险，这一下子又来这么多人，我有点怕。”</br> 田洁又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说：“听见了，但你别想多了，一定不是阿姨。”</br> 这时，手术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传来一位护士的询问声：“谁是朱德全的家属？”</br> 护士连喊了两声都没人应，田洁也帮忙在家属等候区喊了一声：“谁是朱德全的家属，护士在叫你们。”</br> 田洁大喊了一声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这才站了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向护士的办公室走了过去。</br> 随后只听护士对那人说道：“你是朱德全家属吧？”</br> 那人点头说：“是，我是他儿子。”</br> “是这样的，”护士表情严肃道，“你父亲现在情况不是很好，手术可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这里有一份知情书，你签一下。”</br> 那人还是有点懵逼的状态，模模糊糊地就签了字。</br> 田洁这才又对我说道：“畅哥，看到了吧？都说了不是阿姨了，你别紧张，阿姨这才进去没一会儿呢。”</br> 我大概真的有点过于紧张了，这才重新坐了回去，看了看时间才发现等了这么久才过去了半个小时。</br> 田洁又对我说道：“出去透个气嘛，这里死气沉沉的。”</br> “要去你去吧。”</br> “你在这里守着也没用啊！也不知道手术室里面啥情况，反而让自己着急。”</br> 她边说边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又继续对我说：“走嘛，出去走走，我陪你。”</br> 我爸也在这时说道：“你跟小洁出去走走吧，我在这里看着，没事的，有事情我给你打电话。”</br> 最终在我爸和田洁的劝说下，我才终于答应了。</br> 于是和田洁一起离开了医院，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总算让自己清醒了一些。</br> 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在我眼里，我爸妈的身体一直很好的，可终究得承认他们老了。</br> “畅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着急真的没用，你要相信医生，相信阿姨一定能安然度过这一关。”</br> 我点头，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太幼稚了？”</br> “怎么说？”</br> “遇到这种事情我以为我能做到淡定从容的面对，可事实上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很没用？”</br> 田洁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认为不是，毕竟那是你最亲近的人，我能感同身受的。”</br> 停了停，她又说道：“你还记得前几年我爸也是因为结石要做手术吧？其实像那种手术一点风险都没有，可当我看见我爸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我真哭了。”</br> 说完，她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啊！我们在面对至亲的人，是很难做到淡定从容的，除非真的是白眼狼。”</br> 我也长吁口气，说道：“我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我爸妈离开我之后，真的，这些事情我从来不敢去想。”</br> “那就别想，但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要坦然面对，因为生老病死是一个常态。”</br> 田洁这丫头平时在我面前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可她真的很会安慰人，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br> 我们边走边聊，我的情绪也得到了释放，心情也相对轻松了不少。</br> 不守在手术室外面，时间果然过得快一些，感觉没走多远，竟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br> 我和田洁找了一家成都小吃店，点了一些吃的当做午饭吃完后，我又给我爸打包了一些。</br> 回到手术室门口，我爸仍然还坐在椅子上，表情焦急的望着手术室。</br> 我让我爸先去吃饭，然后又继续在门口等待着。</br>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大概又过去了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看见舒可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不过只看见她一个人。</br> 我赶紧起身向她走了过去，舒可摘下口罩，她的脸上都被口罩印了两条深深的印记了，这么长的时间肯定很辛苦。</br> 我赶忙对她说道：“辛苦了舒可，我妈怎么样？”</br> 她冲我一笑，语气轻松的说：“没事了，马上护士就推出来了，不过麻药还没过，你们先不要和阿姨说太多话，让她休息休息。”</br> 听到这话，我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急忙去握住她的手，感谢着说：“谢谢，真的太谢谢了，也辛苦你们了。”</br> “没事，一切平安就好。”</br> “嗯，那你先去休息，我看你挺疲惫的。”</br> “好，那我等会儿来你们病房。”</br> 舒可前脚刚走，我就看见护士推着我妈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虽然很激动，但我忍住了没上前去和我妈说话。</br> 我们跟着护士一起将我妈送回了病房，我妈虽然已经醒来了，但她几乎是没有意识的，整个人也还很虚弱。</br> 我和我爸一左一右地坐在病床旁，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我感觉得到，我爸这时候一定是很开心的。</br> 彻底放松下来后，我才从病房走了出来，想出去抽根烟解解乏，反正现在也不能和我妈说话，等她彻底清醒后再回病房来。</br> 田洁也跟我一块来到医院外面，我抽着烟，她对我说道：“畅哥，我就说了嘛，阿姨肯定没事的，现在你该放心了吧？”</br> 我长吁口气，点了点头。</br> 不过挺奇怪的，我以为的开颅手术应该是一场大手术，可是没想到竟然那么顺利，而且都不用进监护室。</br> 不管怎么样，一切顺利就是最好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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