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在寒风中摇曳。</br> 雪花从天空中缓缓飘落，初时稀疏，逐渐变得密集。</br> 它们在空中轻盈地舞蹈，无声地覆盖着整片街道。</br> 一切如常。</br> 所以，戏尊发现了不寻常。</br> 被「断魂丝」切断的超跑还燃着火焰，小女孩抱着脑袋瑟缩在跑车角落。</br> 可街上的行人，却似乎没有看到这场车祸一样，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br> 来来往往的车轮依旧在积雪上滚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是雪夜的低语。</br> 行色匆匆的行人脚步声依旧在雪地上回响，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像是记录着他们在这个夜晚的轨迹。</br> 戏尊微微皱了皱眉。</br> 他的感知并没有出错，出错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雪。</br> 明明30秒不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竟然越下越大，厚如鹅毛。</br> 它们落在屋顶上，堆积成厚厚的白色绒毯；</br> 它们落在树枝上，将枝头装点得如同银花般璀璨；</br> 它们落在路面上，渐渐将道路覆盖，像一条银蛇蔓延至远方；</br> 它们落在被腰斩的胖虎和大黑牛的残躯之上，将他们变成了两个雪人。</br> 而就在他们变成雪人后，戏尊心中却突兀地失去了对两人的感知。</br> 他没有办法感受到两个b+级构造体「逆元装置」的嗡鸣，没有办法感受到循环液几近沸腾的哀嚎。</br> 戏尊指尖微抬，丝线万千，将两个雪人撕裂成千段万段。</br> 可他撕裂的，只是雪，没有人。</br> 胖虎和大黑牛消失了。</br> 行色匆匆的行人消失了。</br> 燃着熊熊烈焰的超跑消失了。</br> 就连瑟缩在角落中的小女孩龙千山，也消失了。</br> 只剩下街头的灯光，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它们将雪花的轮廓映照得清晰可见。</br> 戏尊脸色微沉，站在路灯之下，随手一甩。</br> 路灯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切口，然后慢慢倾塌。</br>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隙，在割裂中缓缓浮现。</br> “无法切开新的空间，所以，这不是领域……”</br>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就连刚刚切断的路灯，还有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也全都彻底消失不见。</br> 他站在了一望无际的山野之上。</br> 雪满山野，让戏尊突然想起了大灾变之前，华夏水墨画里的留白。</br> 五色杂陈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山川大地便成了落笔简约的水墨画。</br> 女子站在漫天风雪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br> 雪白的长裙，肆意飘洒的粉色长发，薄薄的唇，如远山般淡淡的眉。</br> 如从画中来。</br> “哼，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我陷入你的幻境……就算是no.7洛水三千的「幻域寒蝉」，恐怕也没有这种本事。”</br> 戏尊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脸上露出冷笑：“你比洛必达强太多了，洛轻笙小姐。”</br> 洛轻笙缓缓开口：“「白色相簿」，可以改写现实的能力。”</br> “你的异能我有所耳闻，第五夜早就将情报给了我。”</br> “第一，进行战斗记录；第二，进行战斗预演；第三，将预演转变为现实。”</br> 戏尊轻轻挥了挥衣袖，红色脸谱瞬间换成了黑色，眼眸也微微眯了起来：“可你我从来没有交手过，你是如何改写我的现实呢？”</br> “那是因为……”</br> 洛轻笙淡淡一笑：“我改写的现实，不是你的现实，而是这个街道上，其他人的现实。”</br> “可惜呢，此刻的‘我’，只是一个虚影，所以他们被改写的现实很短暂。”</br> “没想到堂堂「联邦异能管理局」no.6的杀手戏尊，也会在这小小的幻境中，犹豫上几分钟呢。”</br> 洛轻笙优雅低头，看着手中的腕表：“几分钟很短，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但，几分钟也很长。”</br> “足够他们三人逃离长青区了。”</br> 戏尊微微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暴怒。</br> 原来，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跟他交手的意思！</br> “贱人，敢耍我！”</br> 他来到了洛轻笙的面前，一拳将她砸了个稀巴烂。</br> 拳头透体而出，洛轻笙化作了一片雪雾。</br> 于是，这片天地开始剥落——</br> 似乎，这片宁静而美丽的山野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转眼间，戏尊就被无情地拖拽出来，重回之前的世界。</br> 街道上的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br> 被切成两半的超跑依旧在剧烈地燃烧着，刹车声和鸣笛声四起，被波及的能源模块发生了爆炸，人们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哭嚎着。</br> 戏尊看着已经失去踪迹的几人，眼神无比阴沉。</br> ……</br> ……</br> 风暴之海，黑三角海域。</br> 1683米的海面之下，潜水仓在水下推进器的作用下，正缓缓下沉。</br> “关于生化僧兵，米粒儿已经有了些许眉目，看样子「滴漏者」起到了一定的提示作用，做得不错哦，小猫……”</br> “龙千山被擒获，初步审讯得知其为「k-dark」衍生试剂的制作人，目前已经由轻笙秘密押送至白氏集团大楼……”</br> “等等？龙千山不是已经在那场生化爆炸中灰飞烟灭了么？为什么还活着？”</br> 白逸安看着腕表上梓浠传给自己的情报简讯，微微皱了皱眉：“而且还是个小女孩……”</br> “嗯？”</br> 黑猫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她并不清楚龙千山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还在白氏集团的秘密监狱服刑呢。</br> “三日前，青禾秘密前往下城区，定位革命军总部坐标，目前下落不明。”</br> “青禾……”</br> 白逸安呼出了系统面板，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绿色荧幕，轻轻闪动着。</br> 【特定人物：青禾。当前攻略指数：78，当前状态：轻度虚弱】</br> 翻看了一下青禾的历史状态节点记录，白逸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br> 看样子，青禾陷入了不小的麻烦之中，身体在持续变得虚弱。</br> 下城区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第五夜也绝对不会是「冥魂永狱」事件中的蠢蛋。</br>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要回去一趟。</br> 心中沉思片刻，白逸安迅速给阿伟下达了指令，让他过来接应自己。</br> 只不过……就算阿伟是a级空间系的异能者，拥有在空间裂隙中自由穿梭的能力。</br> 可是来到千里之外的黑三角海域，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br> 现在的他，只能利用这段时间来探索一下那个传说中的「海底遗迹」。</br> 白逸安有些烦躁地在潜水舱中走来走去，第一次觉得自己“出海”的决策，实在是太过愚蠢。</br> 可就在他不经意抬眸的时候，却微微怔了怔。</br> “小猫，你派那些海贼组装潜水舱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吗？”</br> 白逸安的语气很是古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样。</br> “是啊，怎么了？”</br> 黑猫切换成自动驾驶，来到了白逸安身旁，眨着眼睛看着他。</br> “潜水舱的内壁上，刻着一些东西。”白逸安说道。</br> 黑猫调出腕表的照明光束，顺着白逸安的手指照了过去——</br> “竟然真的有字……”</br> 那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母，字体变形极其严重。</br> 刻字者在刻下这行字母的时候，似乎正处在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之下，有好几个字母甚至都重叠到了一起。</br> 不过白逸安还是勉强将这些字母辨认了出来，所有的字母连在一起，正好是三个单词。</br> “leavingtheseabed……”白逸安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br> 黑猫全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嗯……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呀？”</br> “联邦的通用语是华夏语，但是在大灾变之前，却是漂亮国语言。seabed是海床的含义。”</br> 白逸安轻声道：“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远离那片海床……这算是一句警告么？”</br> “很奇怪，奥鲁希斯已经派人将整个18号潜水舱打扫了一遍，为什么没有把这条线索抹去或者带走呢？”</br>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br> “也许，这是那名曾经驾驶潜水舱潜入遗迹的死者所留下的，在绝望的临死之际……”</br> 白逸安伸出手指，沿着这些字母的笔迹慢慢游走，试着还原刻字者当时的精神状态。</br> 不对，那种情绪不像是绝望。</br> 绝望之中的人，是不会有心思在潜水舱的内壁上刻下这种警告的。</br> 更何况，死者还是经常参与下潜的精英海贼。</br> 如果在濒死之前有机会留下什么信息的话，他只会尽可能选择有用的情报，而不是这种意义不明的“警告”。</br> 而且，这些笔迹之间并不连贯，就比如h这个字母，左边的一竖和右边的一竖之间隔了足有四五厘米的距离。</br> 要不是有着前面的t和后面的e两个字母，一般人也很想将这些刻痕和h字母联系到一起。</br> 白逸安一开始也想过，这会不会是环境的颠簸所导致的，可他随后又注意到，这些刻痕的深浅几乎一致。</br> 也就是说，它们是在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环境下被刻上去的，那能导致字母变得如何难以辨认，就只能是刻字者的问题了。</br> “太怪了。”</br> 白逸安一遍遍重复着这些笔迹，他突然之间发现，这些扭曲的字母很像是小孩子在刚刚开始学习书写文字时的笔迹。</br> 在那些孩子的脑袋里，甚至都还没有文字和符号的概念，他们仅仅只是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图画”罢了。</br> 既没有笔画的顺序，也没有字体的结构，一个个字母看上去就好像是鬼画符一样。</br> 刻在潜水舱内壁上的字母，正好就是这个样子。</br> 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海贼身上，对于白逸安自己来说，阅读和书写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br> 除非，对方遭受了很严重的精神攻击，勉强保持神志清醒……</br> “滴嘟——”</br> 腕表上传来的信息让白逸安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br> “是奥鲁希斯，还好及时潜入了深海，从天基武器的轰炸下活了下来，这家伙正在收拢「海娼号」的残党。”</br> 他牵着黑猫的手来到驾驶台，随手点开了潜水舱的全息投影装置。</br> “另外，前面几次的下潜地点、水文数据、海底畸变辐射兽的活动规律等，这些东西的记录，我已经让奥鲁希斯全部拷贝了一份给我。”</br> “前面那些海贼的牺牲并不是全无价值，有了这些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探索「海底遗迹」的风险，其实没有那么夸张。”</br> 一片由三维全息投影形成的海床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标记了大量的数据和备注。</br> 这些信息都是「海娼号」前面几次探索之中一点点积攒起来的。</br> 除了那几十个人的牺牲之外，「海娼号」还投放了数以百计的无人探测器。</br> 尽管这些探测器里能成功回收的十不存一，但依旧带回来了大量的数据。</br> “这些黑色区域全部都是未探索区域，在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之中，得尽可能避开它们。”</br> “而这些被标红的则是探明有高威胁海底畸变辐射兽活动的区域，如果贸然撞入，很可能会遭遇到实力强大的畸变辐射兽——”</br> “公子，那这些蓝色的区域呢？”黑猫出声问道。</br> “「相对安全区域」，至少前面几拨下水的海贼探索队中，没有一支是在蓝色区域里出事的。”</br> “不行的公子，这样还是太危险了。样本太少，数据缺乏可靠性，海底环境那么复杂，我们没法保证之前安全的区域会一直安全……”</br> 黑猫摇了摇头，眼眸中宛如蓄着繁星点点的湖水，清澈而明亮：“我答应过梓浠姐，要保证你的安全。”</br> “阿伟到这里还有半天时间。”白逸安看了眼腕表，轻声道：</br> “至少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我有种预感，这个神秘的「海底遗迹」中，会有巨大的收——”</br> 突然，白逸安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br> “收获”的“获”字卡在了他的喉咙里面，怎么都说不出来了。</br> 透过潜水舱的观察窗，就在他正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br> 足有重型卡车轮毂大小的瞳孔之中，散发着黯淡的墨绿色幽光！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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