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府中门客之一，擅于剑术，粗通笔墨。”李素一边持笔挥毫，一边介绍道，“你曾在他面前，谈及皇图霸业，他激动之下，为你写了一首赋菊诗，你很喜欢那首诗，爱不释手……”</br> 说完，李素放下毛笔。</br> 一直站在李素身边的紫影，屏住了呼吸，看到了柜台上新写的诗。</br> 画圣右手轻动，柜台上的画纸飘到了三皇子萧元承面前。</br>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br> 冲天香阵透朝歌，满城尽带黄金甲。”</br> 看完，萧元承心头一沉。</br> “好大的杀气。”画圣轻语，诧异地看了眼李素。</br> “这是一首反诗？”曹化疾屏息，心头狂跳，作为皇城司总督，他读书不多，可基本的诗词含义，还是能够看懂的。</br> 反诗。</br> 这是一首杀气十足的反诗。</br> “殿下若是不喜菊花，我这还有一首桃花。”李素看着萧元承，“同样也是黄巢为殿下所著。”</br> “你在找死。”萧元承脸色阴沉，怒极一掌，直接轰碎了身前画纸。</br> 紫影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挡在了李素身前，冷冷盯着萧元承。</br> 同时，蹲在李素脚边的田柒，双手附地，蓄势待发。</br> 李素拉回紫影，瞧着满脸阴沉的萧元承，微笑道：“殿下来此，我已是九死一生之局，若是能助殿下提前继承大统，那我也算是从龙之臣。</br> 为了殿下，即便跟整个大乾皇朝为敌，我也无惧之。”</br> “……”</br> 萧元承面沉如水，盯着李素，快速思忖着破局之策。</br> 他很冷静，知道李素之言，一旦传入朝歌城，那他绝对是百口莫辩。</br>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父皇心中埋下…</br> “你，好得很！”萧元承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并未想到破解之策。</br> “殿下似乎不想提前继承大统？”李素诧异，而后笑道，“那你不该来姑苏城啊，听说你是来接云染公主的？</br> 难道你不知，云染公主也认为你拥有皇帝命格，她还打算收拢旧部，全力支持你呢。”</br> “……”</br> 萧元承心头再次一沉。</br> 他这次的任务，是带着活着的云染公主回归朝歌城。</br> “这计策，很难破解啊。”画圣低眉，心生感慨。</br> 这是阳谋！</br> 一旦谣言传开，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是冤枉的，那位皇帝陛下，也有一定可能，心生嫌隙。</br> 谋逆之罪，太敏感了。</br> 尤其，还有刚刚那首反诗的存在。</br>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当初就不该揽下这差事…”曹化疾头皮发麻，心中后悔不迭。</br> 作为天奴，他太清楚‘谋逆嫌疑’意味着什么。</br> “仅是动动嘴，你就想让孤放了你们？”萧元承冷笑，盯着李素，“那你未免也太小看孤了。”</br> 李素轻轻倚着椅背，上下打量着萧元承，“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聪明。”</br> 萧元承皱眉，冷笑道：“又想装神弄鬼。”</br> “身为皇子，要懂得韬光养晦。”李素贴心教导，“一次办事不利，固然有可能受到问责，遭受其他皇子的嘲讽。</br> 可你换个角度来想，树大则招风，猪肥必遭杀。你办事不利，自然是出不了风头，可也不会遭人妒。”</br> “合着你还是为孤着想？”萧元承气笑了。</br> 画圣、曹化疾也都有些无语。</br> “真能说啊。”紫影真的有些佩服李素了。</br> “我这位夫君太有才了。”田柒眼里闪过几分古怪。</br> 李素盯着萧元承，意味深长地说道：“何止是为你着想，我连压箱底的屠龙术都传授给你了。”</br> “屠龙术？”萧元承一怔。</br> 画圣、紫影、田柒三人都露出了茫然之色。</br> 曹化疾心中微动，眼里闪过一抹明悟，忍不住多看了李素一眼。</br> “这少年…不当天奴可惜了。”曹化疾暗道。</br> “孺子不可教也。”李素摇了摇头。</br> “……”</br> 萧元承皱眉，回头看向画圣和曹化疾。</br> 画圣沉思不语。</br> 曹化疾眸光闪动，思忖着要不要告诉三皇子…</br> “你懂？”萧元承盯向曹化疾，直接问道。</br> 画圣也忍不住看向曹化疾。</br> 曹化疾干笑一声，扫了眼李素，低声道：“他应该是在暗示三殿下，他刚刚所说之言，也可以用在其他皇子身上。”</br> 萧元承一怔，回头再次看向李素。</br> “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李素没理会萧元承，看着曹化疾，好奇问道。</br> 曹化疾淡淡道：“本督主曹化疾。”</br> “原来是曹督主。”李素恍然大悟，笑问道，“以曹督主的宫斗经验来看，我之所言，可有成功的可能？”</br> 曹化疾皱眉，余光瞥到三皇子正在看他，脸色不由一紧，当即说道：“本督主才不管你说了什么，只要三殿下下令，本督主会立马动手。”</br> “你确实需要表忠心。”李素点点头，微笑道，“听了我的话，以后要是跟三皇子不是一条心，那他可不会放心。”</br> 曹化疾心头一跳，隐晦地瞪了李素一眼。</br> “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害怕孤，才会想着造谣孤。”萧元承抬眼扫向李素，冷笑道，“你的命，一直都掌握在孤手中。”</br> “你太自信了。”一直沉默的紫影，盯着萧元承，“所谓天潢贵胄，亦不过血肉之躯。</br> 须知利剑之尖，不分贵贱。”</br> “前提是，你能到得了孤的身前。”萧元承不屑一笑。</br> “刀剑加身，那可不是皇子的死法。”李素轻声道，“废其封号，夺其权势，沉天牢，去其衣，二两鸩酒亡其命。</br> 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死法。”</br> “……”</br> 萧元承脸色再次变得阴沉如水，听懂了李素的言外之意。</br> 画圣、曹化疾也都听懂了，尤其是曹化疾，作为天奴，自幼就生存在皇宫里，对于李素所言，感受更深。</br> “孤不信，你一区区市井少年，能引动天下风云。”萧元承冷笑，“只要将你灭杀于此，你所有的阴谋诡计，尽皆成空。”</br> “这是你的决定？”李素眉梢轻挑，摊了摊手，“如果是，请出手。”</br> 萧元承皱眉，冷冷盯着李素。</br> “殿下，先回去再说吧。”曹化疾低声道，他很担心这位三殿下冲动之下，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决定。</br> 到时候，一旦李素所言成真，他这个皇城司总督，可能都要莫名遭冤。</br> “殿下，别忘了此行的目的。”画圣亦轻声说道。</br> 萧元承渐渐冷静下来。</br> 这次来此，他并没有想过要提前动手，仅是想先看看李宅的主人李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武安王武戬那般推崇。</br> 原本还想着，要是这李素真是一位美男子，倒是可以先调戏一二。</br> 全然没想到，他这个皇子尚未出招，对方就直接给他来了一记迎头痛击，搞得他直至此刻，都无法完全冷静下来。</br> “孤记住你了。”萧元承扫了眼李素，缓缓说道。</br> 说完，转身便欲离去。</br> “等一下。”李素喊了声。</br> 萧元承脸色泛寒，冷戾回头，浑身煞气毕现。</br>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致。</br> “还请三殿下再点评一下我的画作。”李素脸色如常，站起身，淡淡道，“姑苏城中，曾有一位大儒，说我的画工‘流于表面’，没过两年，他的小妾和儿子通奸，身败名裂。”</br> “你在威胁孤？”萧元承怒极而笑。</br> 紫影瞥了眼李素，心里十分无语，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混蛋还是个小心眼。</br> “画工确实一般嘛。”紫影腹诽，她承认李素确实很有文采，可这画工也确实很难让人恭维。</br> “是你在侮辱我。”李素冷冷道，“老子是开字画铺的，你说老子的画工一般，你几个意思？”</br> 萧元承：“……”</br> 紫影、田柒：“……”</br> 画圣、曹化疾：“……”</br> “你画的烂还不能让人说了？”萧元承气笑了。</br> “我看你真有皇帝之姿。”李素冷笑道，“听说武安王武戬就在太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愿意成为你的下属，为你冲锋陷阵。”</br> 萧元承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似冰，冷冷盯着李素；李素冷眸以对，寸光不让。</br>biqubao.com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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