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赵家确实一片天翻地覆。</br> 告御状回到家里之后，护国公去跟母亲请安，顺道禀了此事：“皇上承诺会给我们一个交代。”</br> 赵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一点，面上浮现几分倨傲：“战王妃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跟我国公府叫板，真不是谁给她的底气。”</br> 她说这句话时，只记得自己是国公府老夫人，却自动把楚云绯代入三品侍郎府嫡女，而忽略了她现下是战王妻子这个事实。</br> 否则以她的身份，就算倚老卖老，也断然不能跟皇族王妃叫板。</br> 甚至连她那个已经嫁给裕王为妃的亲孙女回娘家，老夫人也必须热情谦恭地以礼相待，否则便是大不敬。</br> 可赵老夫人如今像是被荣耀冲昏了头，早已忘了谦卑和谨慎为何物。</br> 赵云柔自然跟她祖母一样，恨不得昭告天下，她赵家是皇上面前的宠臣，谁都不能冒犯他们，否则就是死路一条。</br> 此时她坐在祖母屋子里，丫鬟正拿冰袋给她敷着脸上的肿痕。</br> 赵云柔面色阴沉：“等楚云绯被战王休出王府，我一定要让她在京城没有立足之地。”</br> “放心，不用等到战王休了她。”赵老夫人冷冷一笑，“她今天定会被皇上狠狠训斥一顿，一个本就不得贵妃娘娘喜欢的儿媳妇，若是再失了圣心，她哪还有立足之地？”</br> 赵云柔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br> 赵老夫人心情不错地用了午膳，比往日还多吃了半碗燕窝。</br> 午后睡了半个时辰。</br> 赵云柔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侧，陪她说话。</br> 赵老夫人一向喜欢云柔这个孙女，比喜欢长房孙女还喜欢，大概是因为云柔出生那年，刚好逢长子救驾有功，被封为护国公。</br> 老夫人认为云柔是赵家福星，从此对她疼若珍宝，也因此才养出了她骄纵无知的性情。</br> 午睡之后，赵云柔细心地拧了帕子给祖母擦脸，正上演温馨慈孝一幕，外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听着平白多了几分慌乱。</br> “老夫人！老夫人！宫里来人了！”</br>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赵老夫人沉下脸，冷冷训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赵家这些年受过的赏赐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需要这么激动？”</br> “不，不不不是……老夫人，不是赏赐。”丫鬟脸色慌张，“是皇上降了罪！”</br> 啪嗒。</br> 赵云柔手里的帕子应声而落，脸色发白。</br> “什么？”赵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呆呆地看着传话的丫鬟，“你说什么？”</br> 丫鬟正要说话。</br>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已至，尚书夫人神色匆匆地赶过来，面上带着几分压抑的不安：“母亲，宫里来了旨意，我们要出去……出去接旨。”</br> 赵老夫人转头看着她的表情，心头微沉，抬手示意赵云柔扶她起来。</br> 赵云柔面色苍白，伸出去的手都是颤抖的：“祖母……”</br> “你慌什么？”赵老夫人瞪她一眼，“还能吃了你不成？”</br> 一家人很快走出内院，到前院接旨。</br> 护国公在南院听到消息也急匆匆赶来，并上前搀扶着母亲：“母亲别担心，应该是圣上给了赵家补偿。”</br> 赵老夫人心下稍安，可抵达前院，眼前的阵仗和传旨太监面上的表情，却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补偿赏赐之类。</br> 宫里来传旨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太监和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岁数更小的小太监。</br> 为首的太监叫小安子，是杨德喜的徒弟。</br> 嬷嬷是宫里教规矩的顺嬷嬷。</br> 赵老夫人领着国公夫人、尚书府人和赵云柔跪下：“老身接旨。”</br> “皇上口谕，护国公和赵尚书教女无方，各罚三个月俸禄，赵家二房嫡女赵云柔以下犯上，当众辱骂冒犯亲王妃，掌嘴二十，由顺嬷嬷执行。”</br> “什么？”赵老夫人身子晃了晃，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小安子，“老身没听错？”</br> 赵云柔脸色煞白，亦是惊惧地抬头。</br> “安公公。”护国公惊得色变，“这……这是不是念错了？我们怎么可能……”</br> 顺嬷嬷走到赵云柔面前：“你就是赵家二房嫡女？”</br> “我……”</br> “来人，抓着她的肩膀。”顺嬷嬷冷硬吩咐，“不许她乱动。”</br> 跟着她一起来的两个小太监上前，把赵云柔抓住，顺嬷嬷拿出掌嘴用的木拍子，抬手就往赵云柔脸上打去。</br> 啪啪啪啪啪啪……</br> “啊啊！啊啊！”赵云柔躲不开，剧烈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叫出声，“啊啊啊啊！”</br> 让人心惊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直到二十下打完，顺嬷嬷停了下来，赵云柔一张脸已经青肿可怖，惨不忍睹，嘴角有血丝蔓延下来。</br> “皇上说念在赵家曾有功的份上，只是轻责，还望老夫人好自为之。”顺嬷嬷退回去站好，并依着规矩例行训诫，“以后谨言慎行，不可放肆。”</br> 赵老夫人整个人僵在地上，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满脑子只要一句话，皇上竟下旨责罚赵家？</br> 为什么？</br> 明明是战王妃有错在先，皇上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旨降罪赵家？</br> 安公公和顺嬷嬷带着人走了。</br> 尚书夫人看着女儿肿胀的脸颊，心疼得眼泪快掉下来了，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冰袋和药膏。</br> “柔儿。”她试着去触碰女儿的脸，“是不是很疼？”</br> “啊！”赵云柔疼得一颤，不自觉地瑟缩着，“母亲，我疼……”</br> 尚书夫人连忙缩回手，眼眶发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br> 下人们噤若寒蝉，诺诺跪在一旁不敢说话。</br> “先回去。”赵老夫人在侍女搀扶下站起身，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此事不会就这么善了的。”</br> 尚书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却只是默默收回视线，小心地安抚着女儿：“没事的，稍后敷上药膏，明天就消肿了。”</br> 赵云柔根本不敢说话，发红的眼眶遮掩不住眼底的惊惧，衬得此时肿胀充血的脸颊，显得格外狼狈，丝毫没有往日里趾高气昂的嚣张气焰。</br> 明明心里憋着一口气，恨不得狠狠发泄一番。</br> 然而因为这是皇帝的旨意，所以只能忍，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br> 回到院子里，赵云柔大发脾气，疯狂地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眼神里流露出不顾一切的恨意。</br> 楚云绯，我跟你不共戴天！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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