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岐左右望了望，拽着齐锦的袖子把他拉到没人的巷子里，语调冷冷，一副谈判的语气：“只要公子愿意告诉我，我赢钱之后可以给你三成。”</br> 齐锦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青色缎袍：“看到本公子这身衣服了吗？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br> 千岐打量着齐锦身上的穿着，眼底轻视一闪而逝。</br> 京城多的是有身份地位却没实权的没落勋贵，他在宸王府这么多年，虽说不认识太多权贵，但此人跟宸王年岁差不多，若是个有身份有地位官员家的公子，宸王不可能不跟他来往。</br> 千岐是宸王府里最隐秘的幕僚，除了经常出入赌坊之外，寻常不见外人，但经常跟宸王来往的那些人他大多见过，因为宸王会请他们到王府喝茶谈事。</br> 就算有没见过的，也该听说过。</br> 眼前这位公子气势是不错，容貌也生得好，却是千岐从没见过之人，想来跟皇族肯定不沾边。</br> 只怕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没落家族公子。</br> 不过千岐懂得人都要面子，所以没戳破，只道：“公子看起来确实不缺钱，但在下跟公子像是一见如故，只要公子稍微透点底给在下，在下以后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br> 齐锦面上浮现厌恶：“所有赌徒都不会有好下场，本公子劝你还是收手——”</br> “你是不敢说？”千岐面色冷然，面上浮现轻嘲，“担心赌坊老板报复你？”</br> “笑话。”齐锦冷笑，似是被激怒了一般，“本公子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怕过谁。”</br> 千岐淡道：“那你就告诉我。”</br> 齐锦沉默片刻，皱眉问道：“先告诉我，你今天一共输了多少？”</br> “三千两。”</br> 齐锦咋舌：“三千两？”</br> 千岐点头，宸王让他支了五千两，他原本只打算今天玩个两千，毕竟这个月还有好几天呢，不能一次就把五千两输完。</br> 所以他只带了两千两银票过来，想着输完了就回去。</br> 可是输红眼后没忍住，又签字画押借了一千两。</br> 眼下三千两已经全部输光。</br> 要不是齐锦方才用扇子出手干预的那把让他赢了一次，导致他念念不忘，只怕稍后还会借钱继续赌。</br> 这是眼看着齐锦要离开，才急急追出来，想讨教其中门道。</br> 齐锦犹豫片刻：“你今晚不能再赌了。”</br> “为什么？”千岐面色不悦，“你只要告诉我原因，我一定去把输的全部捞回来。”</br> 齐锦面色冷了下来：“方才我帮你的那把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心，但如果我干预得太多，赌坊幕后老板不会放过我。”</br> 千岐皱眉，心知他说的是事实。</br> 赌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能在京城这个地方开得起赌坊的人，背后势力一定很大，且朝中绝对有人撑腰。</br> 这人怕死也不奇怪。</br> “这样吧。”齐锦略微思忖之后，很快做了个决定，“明天早上我换身衣服，乔装打扮一下再来，到时候你还是在二楼等我，我可以帮你赢上几把，赢来的钱我们五五分，但是赌注你出。”</br> 千岐瞪眼：“五五分？你狮子大开口啊？”</br> “不行就算了。”齐锦冷笑，转身就要离开，“你以为我愿意帮你？”</br> “等等。”千岐咬了咬牙，“五五分就五五分，我答应你。”</br> 还说不缺钱？装什么装？</br> 一谈到钱不就露馅了？</br> 不过只要他能帮自己赢到钱，分给他一点又如何？</br> 齐锦脚步微顿，留下一句“那就明早再见”，很快从狭长的巷子里离开。</br> 千岐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明日一早他不来，自己怎么找他？</br> 这会儿想去查他的身份都难，因为他每次来赌坊都是避人耳目，身边从来不带一个手下，宸王为了不给自己招惹麻烦，也从来不许千岐带宸王府的护卫。</br> 所以此时他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br> 这位钻研蛊毒的阴邪男人除了一手歹毒的蛊术之外，其实没什么其他特别的本领，可饲养蛊毒又是极耗心神的事情，只要没人主动伤害他，他不可能随意给人下蛊。</br> 否则透支元气之后，无法操控蛊毒且极有可能被反噬。</br> 唯一可以使他放松的事情就是赌。</br> 偏偏赌这种事情又容易成瘾，输了想捞本，赢了还想再赢多一点，这几年越陷越深，再难回头。</br> 千岐定定站了一会儿，想到明日可能迎来极大的好运，今日输了三千量银子的阴郁略微驱散一些，没想太多，他转身往内城宸王府而去。</br> 回到王府走的是后门，所以回府一事没有惊动到宸王，只是王府里的下人见他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不免诧异：“大人回来了？”</br> 千岐没说话，只是阴沉沉地点头。</br> 他在王府一贯都是如此，沉默寡言，阴沉着脸，让人不敢与他多说话。</br> 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知道王爷给了他单独一座院子，院子里除卧房之外，还专门辟出一间房锁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br> 千岐大人在王府住了已有七年，从宸王出宫立府开始，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但府里规矩森严，关于他的事情宸王不许多问，也不许乱说话，所以下人对他的身份始终觉得神秘。</br> 回到屋子里，千岐躺在床上，心里还念念不舍地想着赌坊里的事情。</br> 那个人骰子有问题，还是骰盅有问题？</br> 亦或者只是手法有问题？</br> 他是怎么做到的？</br> 千岐想到自己仅剩下的两千两银票，想着如果那个人真能帮自己赢到钱，他以后也可以在京城开一间赌坊，他们合作。</br> 一个负责坐庄，一个负责收钱。</br> 宸王可以做他的保护伞。</br> 如果宸王不同意……</br> 千岐想到宸王今日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冷笑连连。</br> 宸王现在已经在考虑想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了吧？</br> 他真以为自己有那么蠢，连一点退路都不留？</br> 养蛊确实是个费神费心血的事儿。</br> 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别的办法威胁宸王。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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