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厅稍稍一静。</br> 厅里众人齐齐转头朝外看去。</br> 一身红衣的齐锦施施然走来，手里提着两份贺礼，容颜精致，红衣似火，眉眼间因为笑意而流泻出俊美风华。</br> 七皇子和八皇子连忙起身迎接，侍立一的侍女则赶紧给齐锦加了一副碗筷。</br> 齐锦走到桌前看了看，先是给各位皇子见了礼，然后说道：“本世子怕生，坐在战王殿下身边即可。”</br>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面色不由古怪。</br> 怕生？</br> 怼天怼地怼遍天下的齐世子说他怕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br> 席间以容苍为主，左右两侧看下来分别是宸王和恒郡王。</br> 齐锦张口就要坐在容苍身侧，宸王和恒郡王两人必然要有一个让位。</br> 宸王的脸色从进厅开始就不好看，一直到坐下来开始动筷子，眉头都没有舒展过，此时见齐锦直接挑衅到了头上，竟也压住了火气，直接站起身道：“本王的位子让给齐世子吧。”</br> 恒郡王跟着起身：“还是我让吧。”</br> 齐锦把礼物递交给侍立一旁的下人，极其自然地走到宸王原来的位子上，“我坐宸王这个位子。”</br> 此言一出，厅里气氛瞬间有些凝滞。</br> 这齐世子是不是太跋扈了？</br> 一个位子确实不算什么，可他当众如此，无疑是把宸王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比方才八皇子那番话踩得还狠。</br> 宸王人缘这么差吗？</br> “宸王殿下不介意吧？”齐锦转头看向宸王，面上带着几分无辜的笑意，“楚国上下皆知宸王和王妃贤明大度，温和待人，尊重世家大臣，尤其尊重护国公府赵老夫人。本世子身为忠义侯嫡子，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宸王理该尊重我才是。”</br> 众人这才恍悟，终于明白了齐世子的意思。</br> 他这分明是在讽刺两月前宸王夫妇攻击楚云绯没有容人之量，竟跟赵家功臣起冲突一事，那时宸王夫妇可是极力维护赵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楚云绯应该尊重赵家，不该跟赵云柔争执。</br> 宸王脸色发僵，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掐进掌心：“齐世子说得对。”</br> 齐锦直接在容苍隔壁坐了下来，压根不理会这合不合规矩，反正只是一个座位而已，宸王若计较就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若不计较那就自己咽下这口气。</br> 只要能让宸王这个伪君子难堪，他就高兴。</br> 外厅宸王吃瘪，内厅姜盈自然也难堪。</br> 一朝失势被人冷嘲热讽的滋味，他们今天体会了一个淋漓尽致。</br> 内院女眷桌上，几位公主坐在楚云绯两侧，低声细语跟她聊天，说了跟驸马们的日常生活，说了家中孩子的状况。</br> 尤其是大公主，因为出身低，她的驸马身份也不高，家里的孩子并不像是皇子们的孩子那么受重视，自然是没有机会入宫学习的，最近到了入学年纪，夫妇二人开始发愁该他请一个老师在家里教，还是出去外面的学堂。</br> 楚云绯说道：“孩子的学习是不容疏忽的问题，需要好好思虑，若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我回去跟容苍商议商议。”</br> “好，那就多谢太子妃了。”</br> 三公主笑道：“母妃最近常说太子妃是旺夫相，为人宽容又有原则，让我们跟太子妃多多请教，若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都可以请教太子妃。”</br> “自然。”楚云绯笑道，“我现在有孕在身，什么都做不了，若有人经常与我说说话，日子反而不会太无聊。”</br> 恒郡王妃温温柔柔说道：“这一胎定然是个大胖小子。”</br> “我跟容苍其实希望第一胎生个女儿。”楚云绯道，“女儿娇俏可爱，惹人喜欢，小子调皮，早早就得为他操碎心。”</br> 郡王妃缓缓点头：“也是。”</br> 宸王妃全程被冷落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吃在嘴里都没滋没味。</br> 她冷眼看着围在楚云绯身边的几人，忍不住冷笑，不就是暂时的风光得意吗？有什么了不起的？</br> 温柔宽容？</br>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br> 楚云绯睚眦必报的时候他们是没看见？</br> “你们三人是公主，不是路边阿猫阿狗，不管是驸马还是驸马的家人，都不能欺负你们。”楚云绯声音淡淡，“该拿出身份施压的时候就要拿出身份施压，若是让人以为公主是个受气包，他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br> 容莲月点头。</br> “稍后我派人跟你一起回去，给洛家长房一个警告，若他们以后还是如此，别怪太子以不敬皇族的罪名处置他们。”</br> “好。”容莲月点头，“谢太子妃。”</br> 外厅里，齐世子语调轻松而张扬，俨然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这两天事情太多，连我这个闲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又是查案子，又是乔迁宴，过几天两位皇子又要成亲，本世子还得准备两份贺礼，再然后又是太子殿下册立大典……啧啧啧，重要大事全赶在了一块儿。”</br> 七皇子默默看他一眼：“齐世子要是不愿意来，我们兄弟二人不会记仇的。”</br> “七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有热闹我怎么会不凑？”齐锦嗤笑，“何况这是我跟太子殿下打好关系的最佳场合，可以光明正大地坐一桌吃菜喝酒，而不会被人污蔑结党营私，我不来我傻吗？”</br> 八皇子扶额：“齐世子，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分寸？不要口无遮拦。”</br> 结党营私？</br> 这些话是可以这么随便说的吗？</br> 虽然容苍已经被确立为太子，培植自己的势力本就理所当然，但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尤其是祸从口中。</br> 齐锦真是……</br> “千岐最近状态不太好。”齐锦转头看向容苍，忽然转了话题，“殿下是打算由他自生自灭，还是找个大夫看看？”</br> 宸王神经一紧，心头如坠冰窖。</br> 千岐要死了？</br> 他到底给谁下了蛊？自己还是母妃？</br> 若千岐真的死了，他们会不会……</br> “六皇兄以为该如何？”容苍转头看向宸王，眼神寒冽，目光锋锐得像是早就看透了什么似的，“一个钻研邪门歪道的妖人，是不是应该让他死得痛苦一点？”</br> 宸王掌心渗出了汗，冰凉冰凉的汗水，让他心头发慌：“我……我不太明白九弟……太子的意思，千岐是谁？他钻研了什么邪门歪道？”</br> 这是当着一桌人的面装傻了，且装得如此幼稚。</br> “既然如此，不必理会他，一个妖人死了就死了。”容苍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酒盏，朝七皇子和八皇子举杯，“敬两位皇兄乔迁之喜。”</br> “不敢不敢。”两位皇子手忙脚乱放下筷子，赶紧端起酒盏，还站起身，回敬之后一饮而尽。</br> “九弟。”宸王强笑，“虽为兄不知你说的妖人是谁，但他若真的是邪门歪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交给父皇处置？”</br> 此言一出，齐锦震惊地转头看着他，像是不知这句话为何会从宸王口中说出来。</br> 他是真心的，还是破罐子破摔，打算狗急跳墙？</br> “让父皇处置也无不可。”容苍缓缓点头，一副好极说话的样子，“齐锦，今晚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好好治上几天，待精神状态好一些了，再送去父皇面前。”</br> “是。”</br> 宸王如坐针毡，脸上连强笑都掩饰不住煞白，看得席间几位驸马和荣王府世子噤若寒蝉，连一丝好奇心都不敢有。</br> 千岐是谁？</br> 歪门邪道是什么？</br> 宸王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惧怕？</br> 齐世子像是故意的，且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又是为什么？</br>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br> 心头的疑惑一个个闪过，却没人敢问出口，以至于原本该喜气洋洋的乔迁宴硬是吃出了一种上断头台的不安和凝滞。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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