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阴沉着脸独自走在宫中长长的走道。汹涌的怒意被她用力压在喉间,舌尖都咬出了腥咸的味道。</br> 慕青那贱人,之前还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抵死不愿进宫。</br> 如今倒好!</br> 当着她的面就跟皇帝眉来眼去,郎情妾意好不自在!</br> 定是她趁机跟皇帝说了什么,才坏了她精心算计的好事。</br> 今日若能求得皇帝一封抬妾为妻的圣旨,就算只是平妻,也足以将左倾颜那小贱人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br> 看她日后还如何借着姨娘的身份作伐!</br> 一切原是那么顺利,皇帝都已经开口应下了……</br> 可偏偏,林贤妃那么巧闯了进来,偌大的眷棠宫竟一个拦着的宫人也没有!皇帝一时受惊失了脸面,还怪罪到她的头上!</br> 而这明摆着有鬼的事,皇帝居然轻轻揭过,反倒对她疾言厉色?!</br> 殷氏越想越气,急怒之下,抬脚踢飞了一个石子。</br> “哎呦!”</br>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br> 尖细的声音刺入耳膜,殷氏一愣,三个凶神恶煞的宫婢从身后将她团团围住。</br>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公公揉着脑袋缓缓朝她走来,面色凶恶斥道,“你这狗奴才,竟敢在宫中行凶!”</br> 殷氏不由敛眉,石子分明被她往前踢了去,怎么会砸到身后的人?</br> “我是定国侯府的掌家人……”</br> “胡说八道!先定国侯夫人死了十多年,现任定国候夫人去了西境,你是什么玩意竟敢冒充定国候主母?”</br> “不!我是殷姨娘——”</br> “给我掌嘴!”话音一落,两名宫婢扯住她的头发,将她双手反剪,逼得她只能伸出脖子露出脸来。</br> 另一名宫婢扬起手,巴掌一个接着一个朝她脸上扇去。</br> 殷氏突然被打得一阵眩晕,直到她忍着脸上的胀痛,逐渐看清宫婢脸上快意的笑容时。</br> 她恍然顿悟。</br> 连着被扇了数十下,她双颊红肿跌倒在地,为首的公公犹嫌不够,又补了好几脚才罢休。</br> “谁!你们到底是谁?!”她强撑着抬起头,歪着嘴厉声质问。</br> “你这贱人累得娘娘被禁足宫中,不送你一份大礼,怎对得起咱们娘娘!”公公冷着声嗤笑,“还不快滚?”</br> “你、你是庆熙宫的人……”殷氏见他们再次逼近她,瞳孔骤缩,忍着身上的疼痛爬了起来。</br> 尖细的指甲用力按在粗糙的墙壁上,划出重重的痕迹。</br> 殷氏眸子里掠过一抹狠色。</br> 好一个林贤妃……</br> 林家竟送了这么个蠢货进宫!</br> 被慕青坑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还要帮着数银子!</br> 好在,她还留了一份大礼给她们。</br> 此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待皇帝看到这份大礼之日,还愿不愿护着慕青那贱人!</br> 看着殷氏扶着宫墙跌跌撞撞地往大门走远,公公露出嫌恶的神色,“脏东西,平白污了杂家的脚!”</br> 转头他对着一个宫婢道,“回去跟你家殿下说一声,杂家欠他的人情还完了。”</br> 三名训练有素的宫婢齐齐施了一礼,其中一人笑道,“奴婢先替殿下谢过袁公公仗义相助,公公广结善缘,您的侄儿福泽深厚,也定能平安抵达北境。”</br> 袁公公闻言冷冷哼了一声,嗤道,“那就承你吉言了。”</br> 十五的夜晚,乌云蔽月,天色如墨。</br> 祁烬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大豆般的汗水顺着面颊淌下,时不时发出几声带着醉意的呢喃。</br> 天枢负手而立,孤冷的目光落到桌上东倒西歪的数十个酒瓶上,露出一抹忧色。</br> 身边摇光忍不住问,“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主子平日里酒量贼好,怎么就......”</br> 一语未尽,就见天枢摇头,“今日主子独自进宫,没让我跟着。”</br> “从宫里一回来就喝闷酒?”</br> 天枢颔首,“宫里的人传消息来时说,主子对殷氏出手,动用了庆煕宫的袁公公。”</br> “袁公公?就是侄儿媳妇被祁衡盯上,一尸两命那个?”摇光也忍不住拧眉。</br> 记得当初他那侄儿要找祁衡拼命,却被祁衡随意安了个罪名丢进死牢。殿下为了悄无声息将人弄出来,还费了不少功夫。</br> “主子曾答应把他侄儿送到北境去。”天枢简言意骇开口。</br> 袁公公是祁烬埋在林贤妃身边一步重要的暗棋,今日发生的事竟让他不惜动了这步棋。</br> 他忍不住问,“让主子这样睡下去不会有事吧?”</br> “没事,就是不太好受罢了。人生难得几回醉,兄长,就随他去吧。”</br> 摇光轻叹一声,拽着天枢出了房门。</br> 祁烬沉沉的睡了一会,又开始汗如雨下。</br> 梦中,刑场上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脑袋从铡刀下滚落。</br> 百姓们拍手叫好,时不时还对边上等着上铡问斩的人扔出鸡蛋和烂菜叶。</br> 左倾颜就站在那群人中间,双目空洞无神,任由一个鸡蛋砸在脸上,皮肤被割出好几道红痕,她却仿佛没有了知觉一般。</br> 他满目震憾,愤怒地攥紧双拳,定国侯府戍守边境,几代英烈精忠为国,竟落得如此下场!</br> 就在人声鼎沸的时候,一群黑衣人持剑飞来,与守卫刑场的御林军瞬间厮杀在一块。首位的黑衣人飞向左倾颜,一剑斩断了她手脚上的镣铐。</br> “跟我走!”她被人一把拽起,两人直奔离他们最近的一匹骏马。</br> 这时的暗处,一支尖锐的箭矢瞄准了他们。</br> 情急之下他想要呐喊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br> 箭矢倏地疾驰而出,直直飞向左倾颜!</br> 他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顿——</br> 电光火石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将她扑倒!</br> 下一刻,他看到棠贵妃的身子软软倒在左倾颜怀里。</br> 她拉着左倾颜和黑衣男子的手,将他们两手交叠放在一起。血大口大口地从嘴角往外冒,她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可亲。</br> “颜颜,快走,日后诸事......都听你兄长的……不要任性,不要回京,不要……报仇。”</br> 棠贵妃说完最后两个字,安然闭上了眼睛。</br> “娘!娘你醒醒!”</br> 左倾颜原本如行尸走肉般的神色缓缓变成了震惊和悲恸,她歇斯底里地哭嚎,可棠贵妃再也没能睁开眼睛。</br> “快走!”黑衣男子嘶喊一声,肩膀剧烈抽动,双目赤红抬起眼来。</br> 四目相对,榻上的祁烬瞬间感觉到自己与黑衣男子的五感重叠在一起——</br> 心口突然窒息般刺痛。</br>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本文链接:https://www.wxc8.com/169_169230/743962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