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陵文四家以杭家为首。</br> 杭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医学世家，太医院过半数的太医不是杭家人，就是与杭家人有渊源。</br> 他们以太医令杭春山马首是瞻。</br> 杭春山二十岁进太医院，不到四十就被拜为太医令，学徒甚多。侄女杭雪柔更是杭家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她天赋异禀，五岁就被药王谷谷主选中，亲自领回北境，破例收为闭门弟子。</br> 而笛家一直位居文四家末席，是四家中最为低调的。</br> “我从没听说过笛家有从医的子弟。”</br> 祁烬看着她道，“我倒是曾听说过，当年皇祖父薨逝，父皇登基不久，笛家长房一脉不知何故自逐出族，迁去了北境便再也没回来。”</br> “我让人到京兆府查过这个笛吹雪的通关文籍，三年前他带着身边那个药童从北境来到天陵，他为人行事低调，却很快在天陵站稳了脚跟。”</br> 闻言，左倾颜抬眸，两人对视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br> “北境药王谷？”</br> 见祁烬颔首，左倾颜眸底的犹疑逐渐散开。</br> “难怪了，我一直觉得奇怪，他到我这城南医馆来，镇北医馆那边却没有与他交恶，反是让他抽空回去坐诊。”</br> 虽说小笛大夫名声不错，但像这种跳槽对家医馆的行径，一般人都是不能容忍的。</br> 可他未说明缘由，她便以为是镇北医馆的老板宽容敦厚。</br> 如今看来，极大可能是知道小笛大夫身份贵重，吃罪不起，所幸就当是送了个人情。m.biqubao.com</br> “此人看着温文尔雅，谁又知道背地里安的什么心。”祁烬想起林染风，心里颇为膈应，“你与他同在医馆，要多加小心才是。”</br> “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邀请他入局，便该给他留些信任才是。”</br> 见祁烬沉下面，左倾颜伸出两指捏着他的衣襟，轻轻扯了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刚刚我是故意气你的，以后再也不提那两个字了。至于笛吹雪，我会谨慎待之。”</br> 这是朝他示弱了。</br> 见她为了笛吹雪示弱，祁烬心里有些不痛快，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犹如一汪春水荡漾在心间。</br> 心头窜起的怒火噌地被浇灭，顿时只余下想要一亲芳泽的灼灼欲火。</br> 可他偏偏答应过她，没要到赐婚圣旨之前，不能唐突于她。</br> 见祁烬黑漆漆的眸底变换不定，左倾颜脑袋一歪，侧目瞧着他问，“怎么不说话了？”</br> 不会是真生气了吧。</br> 即便笛吹雪身份不简单，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笛吹雪对她没有敌意，更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br> 而且，城南医馆今日能顺利开张，笛吹雪功不可没。</br> 见她有些心慌，祁烬眉梢舒展，将人揽进怀里，眼底流淌着是熠熠生辉的光。</br> 左倾颜没有抗拒地帖在他心口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着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br> “你要开医馆我不反对，笛吹雪对你有帮助，你与他合作也是无可厚非，但你要记住，决不能让你自己陷入任何危险之中。”</br> “你受到一丁点伤害，我都不能承受。”</br> 他决然的声音从胸腔溢出，撞入她的耳际。</br> “好。”她难得温顺地颔首，就这么静静地靠着他。</br> 一整个早上折腾不断，早已觉得疲惫不堪的她，仿如泛海孤舟，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br> 满室静谧，浓郁的青草药香萦绕鼻尖，清新怡人。</br> 过了一会儿，房门传来几声轻叩。</br> 左倾颜吓了一跳，本能从他腿上滑下来。</br> 祁烬瞧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顿时忍俊不禁。</br> 只见她快速梳理微乱的云鬓，又理了理紫色长裙下摆，俏眸还不忘瞪他一眼。</br> 见他收敛神色，才开口道，“进来吧。”</br> 房门推开，杏儿的脑袋探了进来，笑着跟左倾颜打招呼，却在扫到随意坐在檀木椅上的身影时，惊得下巴差点掉出来。</br> “你、你怎么……”</br> 她分明记得虫草姐姐领进来的是个小胡子大叔叔。</br> 怎么变成了他？</br> 杏儿显然还记得被汇通钱庄的人追杀那夜，这位好看的公子一刀削下坏人的手，把那帮人吓得屁滚尿流。看着祁烬的眼神既崇敬又害怕。</br> “别怕，他见不得人，这才易了容过来。”左倾颜笑着安抚她。</br> 祁烬闻言眉梢轻挑，谁见不得人？</br> 左倾颜没有理会他眼神的抗议，径直把门关上，拉着杏儿坐在她身边，笑意盈盈问，“杏儿，早上一直在抓药累不累？”</br> “杏儿不累，今日陶掌柜分配给我抓的方子，我抓好之后又都核对过了，大姐姐放心，杏儿会好好努力，不会给咱们医馆拖后腿的。”</br> “我们杏儿这么勤快，谁敢说你拖后腿，我打折他的狗腿。”左倾颜故作凶狠地逗着她。</br> 杏儿笑得开怀，也没有因为祁烬在而拘谨，看着左倾颜有些犹豫道，“大姐姐，其实杏儿过来是有件事想求您。”</br> “说说看。”从杏儿一进门，她就料到杏儿有心事了。</br> “我听说大姐姐用教我针灸术换得义母答应卖铺子，是吗？”</br> “是的，月姨跟你商量过这事了吧？”难道杏儿其实对这个交易并不满意？</br> 杏儿默了默，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起身朝左倾颜跪下。</br> “你这是做什么？”左倾颜拉住她的手臂。</br> 祁烬自打杏儿进门便没再开口，见她如此，漆黑的眸子从她身上扫过，带着一抹审视。</br> “我想恳请姐姐治好义母的腿，只要义母的腿能好，杏儿愿意不学针灸之术！”杏儿双眸明亮，闪着坚定的光。</br> 左倾颜闻言沉吟片刻，问道，“月姨的腿伤了很多年吧？”</br> “嗯，义母腿里有暗器卡在骨头缝里，一直没有取出来，这些年每到雨季或者转季的时节，她的腿疾频频发作，晚上经常痛得死去活来。我让她找大夫看看她也不肯，叫我不要管她的事……”</br> 杏儿说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对我来说，义母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的不愿看她这般受尽折磨！”</br> “大姐姐，你能说动义母卖铺子，定也能想办法说服她到医馆来治腿。”杏儿睁着泛红的眼睛，满是希翼地看着左倾颜。</br> “我如今会抓药了，我以后留在铺子里帮忙抓药就好了，不一定非得当大夫，求大姐姐帮我劝一劝义母吧！”</br> 左倾颜抬袖为她拭去泪水，提及月姨，就忍不住想起在宫里的时候蒋嬷嬷的刻意隐瞒。</br> 她和母亲都极有默契地跳过了月姨，仿佛当晚被打断腿赶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侯府下人。</br> 可是，前世在北境慕家待过一段时间的她却曾听府中几位舅母们提过，星月云霞四婢从小陪伴母亲长大，又随她征战沙场，陪嫁到千里之外的天陵城，她们同生共死，感情远胜至亲姐妹。</br> 那日在定国侯府外与月姨说话时，可以感觉得到她是真心实意恨着定国侯府的。</br> 而她最恨的，恐怕就是当年举发她的蒋星，还有选择了相信蒋星却对她下狠手的主子。</br> 既然她入不了宫，也撬不开蒋嬷嬷的嘴，那就只能从月姨这下手了。</br> “好，医馆打样后，我随你走一趟。”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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