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之际,身后传来叶轻关切的询问,“你怎么了?”</br> 她本欲执起银钗的手停在半空,硬生生收回袖中。</br> “没……没什么。”</br> 她掀帘的手一顿,转身看向叶轻,“我总觉得叶大公子有些眼熟,不知烬王选妃宴那日,公子可曾进宫?”</br> 叶轻闻言神色微变,眼里眸光闪烁,默了默才道,“去是去了,不过我极少入宫,又不胜酒力,被二弟他们灌了几杯,宫宴未曾结束就离开了。”</br> 见她面色陡然苍白,叶轻深吸了口气,定神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br> “没事,许是我认错了……”她扯唇惨笑,转身钻出了马车。</br> 正午时分,似火的艳阳高照,她却只觉遍体生寒。</br> 也许,这就是天意?</br> 她失魂落魄缓步而行,膝盖上的伤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如刀绞一般的钝痛。</br> “左倾颜,快上车,”一辆马车跟了上来,车帘拉开,露出杭雪柔娇美的容颜。</br> 杭家的马车竟还未离开。</br> 见她无动于衷,杭雪柔神色不耐又道,“看在你脚受伤的份上,本小姐送你一程,快点上来!”</br> 左倾颜看着自己被渗出的血迹染红的裙子,果断撩开帘子上了车。</br> 待她坐好,杭雪柔熟练地打开药箱,在她膝前半蹲,毫无顾忌地给她上药。</br> 那眼神清澈如泉,至纯至性。</br> 她觉得自己对杭雪柔又多了一分了解。</br> 似乎感受到她诧异的神色,杭雪柔板起脸,“我为你上药是听从师门教诲,遵循医者本心,你可别把自己当棵葱。”</br> 左倾颜眉梢轻挑,她似乎又从杭雪柔这学到了新词汇。</br> “杭二小姐,你可愿到城南医馆来坐诊?”</br> 正给她涂药的杭雪柔指尖忽然用力,她嘶了一声,转眼对上杭雪柔质疑的眼神。</br> “左倾颜,你莫不是逗着我玩吧。”她们可是情敌。</br> 左倾颜轻轻摇头,郑然道,“我以城南医馆两成股的利润,诚邀杭二小姐前来医馆坐诊,每日只需两个时辰的时间,你若愿意来,我们与笛大哥三人轮换着坐诊。”</br> “你有这么好心?”杭雪柔神色犹豫,细细打量着她,“老实说,你又打什么鬼主意?”</br> “杭大夫妙手仁心,既是药王谷高徒,又是世家贵女出身,有你加入,于城南医馆百利而无一害,而我是城南医馆的东家,自然获利最大。”</br> “可是,我是要跟你抢烬王正妃之位的,你还敢与我合作?”</br> 左倾颜心中晦涩,不由嗤笑,“皇上刚刚已经说了,要将叶筝指给烬王,你心心念念的正妃之位,早就已经有主了。”</br> “叶筝算什么东西,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她也配跟我抢?”</br> 左倾颜斜睨了她一眼,神色喜怒不明。</br> 杭雪柔似是想起什么,有些尴尬解释道,“虽然你也是无父无母,可你是长房长女,侯府嫡支,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与你我相提并论。”</br> 左倾颜摇头,神色颇有些无奈,“可皇上看中的,不就是她这不高不低的身份吗?”</br> 杭雪柔蓦然怔住。</br> 是啊,成年皇子之中祁烬毫无疑问的最为出色的一个。</br> 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祁烬都积威甚深,朝臣们忌惮他狠戾的同时,对他的行事手段亦是毫无办法。</br> 皇上若不想这么早定下太子,就只能打压他的势力。</br> 在他主动上交了黑甲卫统领权后,皇上因为忌惮齐王势力,不得已之下只能让他执掌枢密院。</br> 所以,他的正妃不能是手握重兵的定国侯胞妹左倾颜,也不能是来自世家之首的她。叶筝的身份虽然尴尬,却正是皇帝最想要的。</br> 左倾颜见她神色寂寥,哑着声音宽慰道,“不过皇上说了,剩下的两个侧妃之位不会多加干涉,你若……”</br> “我呸!”杭雪柔双眸含愠瞪着她。</br> “侧妃?你当本小姐是有多贱,上赶着给人做妾?”</br> 见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左倾颜忍不住扬唇,几次接触下来,这位杭二小姐的性子倒是颇对她的胃口。</br> 杭雪柔却一针见血戳破她,“笑什么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br> 左倾颜实在不想听到与祁烬相关的任何事,翻了个白眼问,“那你到底来不来?”</br> 杭雪柔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也正了神色道,“若是在北境也就罢了,可如今我人在天陵,出门总是顶着杭二小姐的光环,母亲本就急着给我议亲,又岂会同意我去医馆抛头露面。”</br> “可你若按照你母亲的意愿嫁人生子困于内宅,那这十年所学岂不是……”</br> 看着她黯然的眼神,左倾颜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br> 看得出来,杭雪柔不仅医术高明,更是打心眼里喜欢行医救人。</br> 可她的顾虑也是事实。</br>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女子做什么都比男子更加艰难,尤其她们出身名门,外出行医就更难了。</br> “所以,你是不想让你母亲主宰你的婚事,才在宫宴里四处宣称你与烬王关系非同一般,想借他的恶名挡桃花?”</br> 被说中心事,杭雪柔红了脸,却还死鸭子嘴硬,“若非要从天陵高门显贵中挑一个,那我自是要挑最好的嫁。”</br> 说着,忍不住冷哼一声,“祁烬平日里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今日倒好,皇帝说要赐婚,他竟也没有拒绝?枉我还高看他几眼,真是白瞎了这双眼睛!”</br> 左倾颜没理会杭雪柔的抱怨,头靠着晃动的车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br> 脑海中不由浮现叶轻马车里看见的那支银钗。</br> 这些日子以来,她偶尔会恍惚地猜想,那夜为她解催情药的人会不会就是祁烬……</br>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妄想。</br> 叶轻。</br> 想起当时叶轻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惨然一笑。</br> 万万没有想到,那夜救她的人会是叶轻。</br> 即使他喝醉了酒,亦不可能全然忘记那夜的事。</br> 所以,叶轻收着那支银钗到底想干什么,他接近自己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br> 为何她总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br> ……</br> 林染风见左倾颜出宫,本想上前搭话,却见尉迟律扶着林诩风随之而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左倾颜上了杭家的马车。</br> 不过一会儿,林锦也沉着脸走出来。父子三人驱车回到林府,一路无言。</br> 一入府,林染风还没来得及细问宫内情况,就被林锦遣退回房。</br> 看着两人进了书房,林染风若有所思,朝端坐在寝室安然绣花的女子招了招手。</br> “碧芯,你过来。”</br> 碧芯原是沈氏房里的婢女,沈氏走后,他见碧芯可怜孤苦可怜,长相又颇有几分肖似左倾颜,便收了她做通房。</br> 碧芯关了门,乖巧上前,“二公子有何吩咐。”</br> “你从前在大哥院里做事,跟他院里那些人可还熟悉?”</br> “倒是有几个相熟的,二公子是想……”</br> 林染风附在她耳际轻声低语,碧芯颔首,怯生生道,“奴婢待会就去找他们打听打听。”</br> 见她耳际泛红,怯弱得像只兔子,林染风心间一软,抬手将人揽入怀中,“别怕,打听事情的时候别露了怯,那些人最是贪婪,多给些银钱便是。”</br> “奴婢知道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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