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深重。</br> 杭春山一路走进养心殿，殿内的蜡烛至今没有熄火。</br> “皇上，有消息了。”</br> 榻上皇帝倏地睁开眼。</br> 那神采奕奕的眼神哪有什么虚弱和病容。</br> “东西找到了？”</br> 杭春山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不过侯府挂了白灯笼，那老头子没了。御林军里的熟人说，今晚叶世子刚好也在，还为救小公子受了重伤。另外，定国侯也回京了。”</br> 皇帝瞳孔骤缩，指尖颤了颤，“左兆桁赶回来了？他没发现什么吧？”</br> “应该只是凑巧，他回来得匆忙，与忠勇侯交了手，不过还是让他们跑了，正好见上老侯爷最后一面。”</br> 皇帝松了口气，“便宜那老头了，还有孙子赶回来给他送终。齐王和杨兴泰呢？”</br> “烬王去追了，有烬王在，定能将人带回来。”</br> 听得这话，皇帝颔首，“没错，有烬儿在，他手握一半御林军，还有刘煜衡和黑甲卫帮他，齐王和杨兴泰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别想逃出天陵城。”</br> 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他素来不会手软。</br> “告诉殷岐，此事若成，记他一功。”</br> 杭春山顺着他的话头赞了一句，“殷尚书足智多谋，能当大任。”</br> 皇帝深以为然，“殷岐对朕，确实一直忠心耿耿，这次若非他主动来报，朕还真不知道，皇后和衡王，竟然私底下接触齐王，还试图探听齐王和殷氏之间的秘密。”</br> 杭春山道，“皇后和衡王自以为纳了殷恬恬为侧妃，就和殷家绑在一条船上了。却不知道，咱们这位殷尚书，可是连精心培养的嫡女都能说舍就舍。储位之争尚未分明，殷尚书怎么可能全然向着衡王。”</br> 皇后以为帮着对付齐王，就能向皇上投诚，替衡王博取出路，却不知，她这位枕边人，心思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千倍万倍。</br> 皇帝深深睨了杭春山一眼，“你这老家伙，如今倒是什么都敢说。”</br> 杭春山拱手低头，“臣僭越，请皇上降罪。”</br> 冷笑一声，皇帝摆摆手，“朕身边也就只有你还敢说几句真心话了，去吧，趁还没有消息过来，走一趟眷棠宫，看看贵妃吃的那个药，有没有什么问题。”</br> “娘娘当初武功尽废，臣是确认再三的，此药能激发娘娘内力，药性定是霸道。如今，药性已过，怕是不好受。若是再吃，恐会影响寿数。”</br> 棠贵妃身上留着那样的药，对皇上来说，太危险了，可皇帝对这个女人总是异常执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br> 皇帝眸光悠远，陷入沉默。</br> 她留着那样的药在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对他动过杀机。</br> 看来，她对他，当真不是装模作样的。</br> 这么多年的磨合，他们总算是生了情分。</br> 只是那样的药，却是不能再留了。biqubao.com</br> “待会儿你告诉贵妃，朕的病大有好转，明日可以下榻。”</br> 杭春山垂下眼睑，“是，皇上。”</br> 忠勇侯豢养私军，勾结齐王谋反，血洗定国侯府，杀害定国老侯爷，被烬王殿下生擒，定国侯连夜回京却来迟一步，只得求皇上主持公道。</br> 明日早朝，光是想想，就觉得精彩万分！</br> 天陵南城门。</br> 接应的人在看见忠勇候信烟之后，便悄然摸到门口，趁着守城侍卫与突然涌出的黑衣人交手，无暇防备之际，暗中拨开了门栓。</br> “走！！”</br> 黑衣人和齐王府暗卫护着齐王和忠勇侯冲了出去。</br> 可是，城门外却没有家眷等着。</br> 忠勇候一把抓住一个护卫，“夫人和小侯爷人呢？！”</br> “侯爷，咱们府上亲眷总共四驾马车，按您的吩咐伪装成八驾马车分开逃，最后只逃出了三驾，已经先行离开了。属下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谁。不过属下听说，齐王妃和世子都逃出来了。”</br> “废物！”齐王妃和世子安然逃脱，与他有何关系。</br> “侯爷，先保住性命要紧！”齐王骑上他事先准备好的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br> 忠勇侯忍不住瞪他一眼，若不是他非要去定国侯府找什么东西，他们如今早就已经安全出城，眼下东西没找到，反倒招来烬王和黑甲卫，今晚能不能安全出城，尚未可知！</br>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不远处整齐划一的厉喝，地面也传来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靴履声。</br> “黑甲卫来了！”</br> 不知谁喊了一声。</br> 不过片刻，黑色的铁甲骑兵如旋风一般卷了过来，瞬间就将忠勇侯死士逃命的阵型冲散。</br> 这支黑甲卫曾被祁烬带去北境战场历练，厮杀起来比谁都狠。忠勇侯训练出来的死士虽然单打独斗武功高强，可碰上气势凶悍的黑甲卫，总归是势弱。</br> 这时，齐王安排接应的人也来了，跟御林军缠斗在一起。</br> 暗夜下，天陵南城门外，掀起腥风血雨。</br> 祁烬高坐马上，冷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齐王身上。</br> 齐王聪明得很，知道自己受了伤，便安排了数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围在他身边，还走了最隐蔽的山路绕道城南。</br> 城南多是贫民，南城门的防御相对松懈些，不像镇北勋贵众多，各家门户守卫森严，北城门值守也勤快，害怕懈怠多生事端。</br> “殿下，咱们要用弩箭吗？”刘煜衡策马而来。</br> 他是祁烬一手带出来的，更一同上过战场，只需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其意图。</br> 如今他们虽然被黑甲卫的气势震慑住了，但是对方整体武功高强，纠缠下去必然损失惨重，用弩箭虽然难免会误伤同伴，可是凭黑甲卫的准头，可以将自损降低到最低程度。</br> “用。”他答应过她，今晚要为定国侯府出这口恶气。</br> “传令，上弩箭！”刘煜衡扬声厉喝。</br> 得令不过片刻，黑压压如潮水的黑甲卫突然后撤，齐王等人跑不出数十米，就见背后架起了一排排闪着寒芒的弩箭。</br> “主子！”</br> 熟悉的声音让祁烬蓦然回眸。</br> 摇光竟在这个时候亲自追过来，莫不是定国侯府又出事了？</br> 这般想着，他调转马头，策马朝摇光奔去。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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