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云翻雨覆 > 分节阅读_2
    他高高站着看看我,而后蹲下身来,不顾我的抗拒,伸出有力的手掌,一把捉住我的脚,仔细检查着我的脚踝,用手在我的脚踝处轻轻一捏,我痛呼出声,他皱着眉头,说:“你崴到脚了?”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要谢谢他的救命之恩,我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他闻言看了看我,说:“不用谢我,正好路过赶上罢了。”说着俊秀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沉吟片刻,问道:“小丫头,你怎么会孤身一人在此地?”

    我一时语塞,嗫嚅着说:“我,我和母亲来采蘑菇,走,走散了……”

    他紧盯着我的眼,似要看出我说的是不是谎言,末了还是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他又观察着我的脚,天寒地冻,我没有穿鞋袜,光着一双脚。我们花妖是不怕冷的。

    他低声叹道:“你家买不起鞋袜吗?”

    我光裸的小脚丫在他温暖的手掌里如同一块透明的白玉,我肤色是半透明的,他看着我,清澈的眼里有疑惑,还有点淡淡的怜惜。我不知如何去回答他,毕竟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类的男人。

    我只有怯怯点了点头。

    他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串明珠,他从珠串里摘下一颗最大的珠子,递给我说:“这个珠子你拿着,拿去换些银两添置些御寒的衣物吧。”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得匆忙,没有带金银,只有给我母亲的却忘了交给她的一串珠子。”

    我急忙摆摆手,说:“不,不,哥哥救我已经让阿九感激不尽,怎能还要您的东西?”看得出来这颗夜明珠价值不菲。

    “阿九?你叫阿九?”少年抬起眼睛。

    “是的,我叫梅廿九,母亲说我是腊月二十九生的,正是梅花开得好的时候,所以就让我叫了这个名字。”我说。

    “哦…..”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将明珠强塞入我的小手里,脸上有不容推脱的威严,然后他又握住我的脚看着。

    他突然问我:“现在林子里有蘑菇吗?”

    “蘑菇做什么汤好喝?”

    “恩?”我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会问我这些不搭干的问题,不过还是认真思索着他的话。却听得“啪嗒”一声,我觉得脚踝一阵刺骨的疼痛,忍不住痛叫一声。

    他却松了口气道:“好了,你脱臼的关节已经复位了。”原来他问我话是要引开我的注意力,免得帮我将关节复位时我会痛得厉害。

    我动了动脚踝,果然一点也不痛了。

    我感激地看着他,而他看着我,英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原来他也会笑的,笑起来这么好看,犹如春寒过后解冻了的雪原,反射出耀眼和煦的光芒,晃得令人照不开眼。我看着他那张神采飞扬的俊脸有点呆了。

    半晌,一瓣梅花飘到我脸上,我才回过神来,却看见他脸上的捉狭。

    他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我脸上有灰吗?”

    我羞红了脸,虽然我还是个小小花妖,却也懂得这么紧盯看一个男人是不符合人类的礼数规定的。

    他看我害羞不再捉弄我,抬抬看了看天色,夕阳快落山了,整个梅林开始暗下来,瑟瑟的寒风开始猛烈起来。

    他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我急忙答道。

    “为什么?”他开玩笑地说道,“难道你是妖怪,住在山洞里怕我看见吗?”

    我不知所措,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有点紧张,怕他发现我是和他不一样的非人类,怕他知道我是花妖而被吓跑。不知为什么我不希望他被我吓走。

    所以我极力想装作自然一些,但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越是紧张。

    一慌乱,我不自觉便在心里背起了散花口诀,平日里我一紧张总是有背诵口诀的习惯,于是一时间,梅林中梅花纷纷飘落,洋洋洒洒,形成了花瓣雨。

    他站在花瓣雨中,纳闷地说:“怎么,下雨了?怎会有这么多的梅花?”

    他回头看我,看着我在暮色中越发透明的脸,飘飘欲飞的衣裾,他的眼里有惊疑,道:“你,真是妖怪?”

    我没有说话,咬着下唇,等待着他落荒而逃。

    但他并没有走,反而看着漫天的梅花雨说:“若你真是妖怪,我今天倒是奇遇了。”

    他转过头来,俊脸上有捉狭的笑,“据说男人救了妖,妖都会以身相许的,是这样的吗?”

    我的脸上直发烧,不敢看他。

    他却哈哈朗声大笑,我们在花瓣雨中互相对望。

    我觉察到他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我羞怯地低下头。

    花瓣雨不断飘落在我们的发丝,肩头上…….在地上如铺了厚厚一层花毯。

    他长身玉立,在暮色中犹如一尊天神。

    他清冷却热烈的目光就这样照进了我从来没被人窥探过的妖的内心。

    他半晌都未说话,末了却吹了声口哨,那匹骏马从梅林深处出现,听从地跑到他身边。

    他看了我一眼,拉住马缰,一踩马镫,翻身落鞍,笑着便要扬鞭绝尘离去。

    “哥哥——”我下意识地叫住他。

    他勒绳顿住,在马上看着我,俊脸上是邪佞的神情,他微微挑高眉头说:“怎么,你也要以身相许吗?”

    我涨红了脸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收敛起笑意,深深俯视着我说:“果然是不一般的绝色,年纪虽小却有着颠倒众生的蛊惑力。但是——”他一拉马的辔头,掉转了方向,说:“你还太小,不适合以身相许这个举动。”

    “不,不是——哥哥,阿,阿九想问问哥哥的姓名——”我急忙喊道。

    “以身相许”对于我来说可能还不太理解,但我知道记下恩人的名字是最要紧的,容我日后有机会去报恩,这是我们妖精的规矩。

    他犹豫片刻却不语,骑马便去。我一阵失落,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夜明珠。

    他在梅林尽头立住了。

    他回过头来,远远望住我,微薄的嘴唇扬起,弯出优美的弧度,他说,让你知道也好,我叫洛宸天。记住,以后若是让我再见到你,你就是我的。

    说完,他策马绝尘而去。

    洛宸天!这三个字如滚烫的火烧过我的心间,我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我坐起来,手抚着胸口,微微喘着气。

    还未从梦中满目的梅花雨回神,熟悉的华丽暖阁却已提示着我现在正身处于青楼中。

    从十四岁到了欢喜阁开始,我注定就是个靠卖笑为生的凡人女子,早已不是梦中羞怯清纯的花妖了。梦中的他,仍是多年前的英俊模样。少年时的他便是冷冽不羁,多年后更是邪佞霸气。

    一直以来,我都忘了他还有那么温柔和淳厚的一面,在我的记忆中,冷酷无情的他带给我的都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

    可,不是说要忘了他,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的吗?

    犹如那一场大火般,将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一把火烧去吗?

    却怎生的又做这些梦?!怎生的还会想起他?!

    窗外骤雨已停歇,零落梅花已残。

    我无力地靠在床榻上,用纤手掩住眼睑,不想睁开眼。

    如果人生是一场梦,我只愿长睡不愿醒。

    梅廿九~老鸨

    眼见欢喜阁日益没落下去,做为欢喜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老鸨,我对愿意来欢喜阁的姑娘只有两个要求:

    一、女的;二、活的。

    欢喜阁原是方圆首屈一指的青楼,至少在我十四岁到十六岁的时候是。

    那时侯欢喜阁总是白天门庭若市,客来客往,夜晚则是灯火通明、笙歌不断。

    花街楼里莺莺燕燕,娇侬软语,一派温柔乡的甜腻。让多少富豪公子、英雄豪杰沉醉不知归处,直怨春宵苦短。

    欢喜阁嬷嬷莫墨总是捏着一方丝帕,见谁都抖动两下,然后展开如沐春风的笑容,招呼这个招呼那个,把个欢喜阁打理得是生意红火,一团和气。

    对于嫖/客来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她绝对是一个出色的供应商。

    不管多刁多难缠的客人她都能快速准确地迎合他们的口味,找到他们所喜欢的姑娘,要唱要跳要嗲要怎样都随意,甚至他们得到的享受比他们原想的还要高级与快乐。

    就凭这一点,莫墨嬷嬷带领的欢喜阁便超越了其他的烟花青楼。

    我不知莫墨嬷嬷是什么个来历,但是据说莫墨其实也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坎坷,她的身世是个谜,没有人知道她打哪儿来,将来会到哪儿去。

    但有一次在打败春满楼获得第一青楼称号后,欢喜阁自己姐妹们举办的庆功宴上,她喝醉了,端着酒杯在自言自语:“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好事。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做老鸨的这几年,却是我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刻,但同时也是最昏暗的时刻。”

    说完她伏在桌子上狂笑,直笑出泪来。

    姐妹们都面面相觑,不知平日里刁悍强干的莫墨嬷嬷受了什么刺激,竟会有如此感慨。

    只有我不作声,端起一杯酒,默然喝下。

    因为就在前几天,在欢喜阁的黛梅园子里,我看见她从一个年轻男人的怀中起身来,满脸掩不住的春色,她看他的眼神里有痴迷与仰慕。

    我的心咯噔一下,且不论这个年轻男人平日里总流连于楼里年轻姑娘的床第间,就凭耳闻他和春满楼的老鸨走得很近的传言,我便无法相信这个男人有什么真心了,相反,他是个可疑的危险人物。

    人皆有爱美之心,老少配为什么不好,是因为旁观者一望即会怀疑这两个人之间是否存在真挚的爱情。要知道没有人会喜欢年长自己许多的人,尤其是一个青年男子对中年妇人,除非对方与自己外貌年龄相当,要不就一定是因为对方有某些身外之物可以作为补偿。

    但聪明如莫墨,却愚钝地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

    爱情会让所有的人智商降低,莫墨也不例外。

    阅男人无数的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蛊,一心一意只等他。

    她平日原本很注重我的意见,但只要我一提到那个男人,她便拉下脸来,容不得别人说他的半点不是。她是一只扑进爱情之火的飞蛾,明知前路茫茫,却铁了心地一头扎了进去。

    既然劝说无补,于是我冷眼旁观。

    看这对不般配的爱侣该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但是他们的结局远比我想象中的惨烈。

    没有多久,那个年轻男子果然半夜席卷了莫墨所有的钱财逃跑,逃跑过程中还不忘在欢喜阁燃起了一场大火。

    幸好被起夜的一个姑娘看见了,急呼失火,全楼的客人和姑娘都起床乱作一团,我还从来没发觉欢喜阁有那晚热闹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出了每个衣冠不整的人惊慌失措的脸。

    因为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楼毁人亡的惨剧。即使这样,大火还是将欢喜阁的标志——黛梅园烧成了灰烬,甚至还祸及了最靠近园子的沁芳楼。

    沁芳楼中莫墨的百宝盒里,众多姐妹的卖身契便随着沁芳楼的毁灭化为灰烬。

    经此一大变故,莫墨顿然垮了。我和姐妹们彻夜轮流守着她,生怕她寻了短见。

    她既不哭也不闹,每天只是枯坐着,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但欢喜阁有许多事都等着她去料理。

    火灾后的重建、各项名目的开支,欢喜阁姑娘的衣食住行,这些都需要银两。

    但莫墨根本拿不出来,她多年的积蓄被那个小白脸席卷而空,他甚至还利用莫墨的名义在外头借了高利贷。

    天下只有锦上添花,却没有雪中送炭的道理。

    于是闻说欢喜阁要垮台,天天便有债主上门逼债。

    没有钱,就将值钱的东西搬走,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把欢喜阁的姑娘拉走。

    因为没有了卖身契的制约,一些欢喜阁的姑娘陆续被别的大青楼挖走,剩下的除了几个和莫墨相交甚好的姐妹自愿留下外,便是一些老弱病残了。

    莫墨虽然刁悍,但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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