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br> 穆清远再度开口，虽只有三字，却似洞悉人心，让楚宁月有些尴尬。若真将楚宁月换作一名青年男子，在如此样貌的女子面前，听到这样的话，怕是会觉得无地自容。</br> 但好在，她不过是化身如此，所以对于这句话的尴尬，并不是十分强烈。</br> 此问落定，便再度轮到穆清远发问，可此女此时，却在略微沉吟。似乎是在判断，下一个问题如何开口。</br> 因为互相发问的同时，也是在给出信息，告知对方自己想要知晓什么，在意什么。两人虽在一开始便说明彼此开门见山，但两人刚刚经历两败俱伤之战，如何能真的彼此坦诚相见？</br> 故而开口之间，自有保留，自有试探。</br> “到你了。”</br> 见穆清远迟迟不开口，楚宁月自方才情绪之中恢复过来，此时轻声开口提醒对方。殊不知此言方落，便听眼前此女，问出一句惊心之语。</br> 因为这问题，已算得上是隐秘，足以杀人灭口的隐秘，绝不该在今日这种场合当面问出。</br> “你方才所用并非西疆奇术，所以你并非此界之人，是么？”</br> 此女一语惊心，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犹豫。今日若想留下此女，便需施展修士手段，可能引来旁人注意，暴露身份。</br> 今日若放此女离开，那么自己的秘密，便被此女掌握，随时可能被引爆，同样会暴露身份。</br> 眼下这个问题，无论自己如何回答，此女心中已然有数，这个问题看似是发问，实则是将军。</br> “这问题你心中已有答案了。”</br> 楚宁月的回答，颇为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倒与方才穆清远的回答，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处。唯一的不同，乃是楚宁月的心思，没有眼前此女深重，所以她猜不到对方的念头。</br> 却不想，此女再度开口，又是惊心之语，开始让楚宁月有些看不透此女，不知其意欲何为。因为她的话，同样是一句隐秘，同样不该落入旁人手中。</br> “若我心中答案正确，你我便是一样的人了。”</br> 何为一样？不属此界是一样，修行体系特殊是一样，如今皆借他人身份是一样，还是来风鸣院的目的一样？</br> 祁如清如今斩断联系，不肯传音出声，楚宁月没有商议之人。以她心性，与此女对谈，的确有些棘手，因为她行事素来不喜算计，更是厌烦谜语人。</br> “若真是一样的人，便该解开误会，一同离开此处。”</br> 楚宁月这一句话，算是在模棱两可的道路上，愈行愈远。但其说这句话时，其实心中没有太多思考，却不知无形之间，成了上策。</br> 这，也许便是耳濡目染之故。</br> 因为这句话，乃是告知对方她的目标，更有联手示好之意，无论穆清远理解的“一样”是哪种，这个答案都可解答。</br> 穆清远闻言，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仿佛冰雪消融，极寒之中乍现一抹春意。如此模样，若落入寻常男子眼中，定会一瞬失神，只是楚宁月无福消受。</br> “我大抵能猜到你想要问什么了。”</br> “哦？”</br> 这句话，让楚宁月有些好奇，所以她没有立即发问。因为方才的那个问题，已让两人将“可以询问的问题”，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br> 那么只要今日对谈没有结束，她便不会急着探寻最终的目的。</br> 下一刻，穆清远开口，竟真的猜到了楚宁月心中所想，这问题由她说出，倒不显得突兀，可是足够令人意外。</br> “你可是想问我，你我既是一样的人，又为何要费心费力救那位霜林公子？”</br> “是。”</br> 已然被对方看破，楚宁月便懒得伪装，即便这是一句试探，这便是她与祁如清最大的不同。若后者遇到此种情况，定会虚与委蛇，徐徐图之，绝不会如此坦诚相见。</br> “并非我想，而是她想。那是她最后的心愿，我助她完成此愿，亦是为了自己。”</br> 穆清远说话之间，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却不知她这话，让楚宁月心中疑惑。开始回想起，祁如清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来。</br> 不过无论她如何回想，都无法理解眼前此女所说之事，因为祁如清将此事说得极为隐秘，根本不希望她去思考此事。</br> 见楚宁月迟疑，穆清远却是会错了意，因为抹除影响的办法，不只有这一种方式。助其达成心愿，乃是最为漫长之事，不如第一种办法那般简单。</br> 但她一来并不觉得那些人该死，二来没有将那些人视作低等存在，所以才会选用此种方式。</br>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两个问题了。”</br> 就在楚宁月迟疑之际，穆清远再度开口，让她意识到，自己剩下的提问时间已经不多。好在自己已经清楚，此女维护那人，并非是站在其立场之上，所以当日之战，的确是误会一场。</br> 可正当楚宁月好奇，对方留在最后的两个问题，是何等重要，何其关键之时...</br> 此女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意外。</br> 因为这第一问乃是..</br> “你与那布阵之人，是何关系？”</br> 穆清远说这话时，语气与先前无数个问题皆不相同，不像是在与人交易，而像是在故人闲谈，聊一聊奇闻异事。</br> 看似随意的外表之下，实则充斥着好奇，这让楚宁月觉得，有些古怪。</br> 所以，其开口之间，既未说谎，也未吐实，只不过是将心中最初的看法说了出来。尽管这个答案，会让祁如清懊恼，但此刻用来对付眼前此女，却也足够。</br> “相互利用，合作关系。”</br> 听到这个答案，穆清远眉头轻佻，眼中神光一闪，而后轻声开口：</br> “到你了。”</br> 但这短短三字之中，却似乎带着一丝...莫名欣喜？</br> “你所救之人，并非真的七公子，而是他人假扮，我想知道那人如今的下落。”</br> “嗯？”</br> 穆清远闻言，面上首现意外之色，不禁仔细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心中似是在思索，对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br> 若自己救错人，那...</br> 心念至此，穆清远再度自眉心轻轻一点，目光就此呆滞。半息过后，其眉头微蹙，苦笑一声。</br> “当时我的确昏迷过一段时间，苏醒之后再去寻他，便已不见踪迹。”</br> 而此女这句话，不但解答了楚宁月方才的问题，更是吐露出一项信息——她先前的确是救错了人。</br> 虽然她不知那人下落如何，但想来被那人欺骗，心中也不会好过。毕竟自己当日见她之时，她的确是一幅虚耗过度的模样。</br> 楚宁月心想，如此一来，自己与此女之间，或可结成合作关系。至少在找出那人之前，可以成为盟友，因为目标一致。</br> 所以，她已想好了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br> 却没有想到...</br> “我这最后一个问题，至关重要。”</br> 穆清远说话之间站起身来，却是朝着楚宁月递出了一只手...</br> “可愿与我结成盟友，守望相助？当然，你我之间可以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br> 而此问，又一次正中楚宁月下怀。</br> 楚宁月没有开口，而是伸出自己的手，用实际行动回应对方。只是她本以为对方要拉自己起身，却不想对方只是轻轻一握，上下抖动三分，便就此松开。</br> 让楚宁月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这是何意。</br> 眼见行动无法表示，便也只能无奈开口...</br> “可以。”</br> 可两人虽看似临时起意，实则心中多有考量，不过单凭今日对谈，着实建立不了什么稳固的盟约，日后如何，还要看日后之事...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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