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督军胡九道离去，楚宁月立身原地，一时沉默不语。</br> 她此刻已施展神识，锁定胡九道，以对方脚程，便是全力逃窜，短时间内亦无法脱离其感知范围，所以并不着急做出决定。</br> 此刻望着眼前，仍是双眼眯成一线，满脸堆笑的许国手，楚宁月心中颇为复杂，一时难下决断。</br> 自己与白衣少年虽只是相识半日，但却经历颇多，即便知晓对方并非真正身死，但眼前之人，却也是致使其化身消散的主要原因。</br> 站在此点立场之上，自己便不能轻易放他离去，更何况此人如今已受了伤，实力大减，乃是自己出手的最好时机。</br> 一旦对方恢复至巅峰状态，自己想要再拿下此人，所花费的时间和代价，定然远超今日。</br> 可...</br> “三姐。”</br> 是了，楚宁月心中犹豫，便是自己已经答应白衣少年，为其寻找他口中的“三姐”。而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掌握在督军胡九道手中。</br> 如若自己今日斩杀了许国手，那么督军胡九道这一条线，便会彻底切断。到时自己在毫无线索，且未曾见过所谓“三姐”的前提下，找寻一个人便如大海捞针。</br> 所以为道义，需战许国手，为承诺，却需放过此人，换取线索情报。虽然此二者的出发点，皆是白衣少年，但却触及楚宁月恒守之道心。</br> “你..”</br> 楚宁月朝前踏出一步，靠近许国手。而后者立时警觉，一字出口，周身气息急速运转，想要压制体内伤势，背水一战。</br> 可就在此时，两道常人肉眼难见，却几近化为实质的杀机，突兀出现在楚宁月周身。使得其脚步微微驻足，面上不动声色。</br> 却是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两道杀机的源头——地面上，装死的两名暗卫。</br> “今日之事，不会轻易结束。”</br> 楚宁月冷哼一声，当机立断，转身朝着别院深处而去，而其声出同时，两道杀机亦瞬间消散，仿佛一切未曾发生。</br> 许国手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却觉得楚宁月的态度转变，有些突兀。方才自己明明感觉到，眼前之人对自己动了杀心。</br>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楚宁月之所以选择放过他，会与他心中大敌，督军胡九道麾下暗卫有关。</br> 但，也只是有关而已。</br> “如今看来，只能从长计议。”</br> 楚宁月心中已有决断，便不会犹豫，径直朝着别院深处而去。</br> 她之所以临时改变念头，并非是受了两道杀机的威胁，而是在瞬息之间，权衡了利弊。</br> 自己欲杀许国手，乃是为了白衣少年化身消散之事，而如此做的后果，便是断绝为其寻找三姐的线索，一时之快，一世之失，本就不该意气用事。</br> 更何况，如今已出现不稳定的因素，在这两名神秘高手夹击之下，以一对三，自己未必能够斩杀许国手。</br> 若是最终结果，许国手未死，白衣少年所托之事，线索又彻底断绝，那才是真正不顾大局。</br> 因此在权衡之下，楚宁月选择暂时放过许国手，先寻督军胡九道拿到线索情报，在无后顾之忧的前提下，再行意气之事，方能两全。</br> ...</br> 不多时，楚宁月凭借神识锁定，轻易找到了督军胡九道，将其拦截在一处瓦舍之外。但后者却表示，既然楚宁月已经跟来，便是想要商谈，不急于这一时。</br> 楚宁月神识铺设开来，并未在此发现任何异常，而胡九道自身实力不过七品，只是身着宝甲，防御力惊人而已，因此对自己并不是威胁。</br> 故而其安心与其进入瓦舍，落座于茶桌一侧，望向眼前之人，冷声道：</br> “你可以说了。”</br> 见她如此态度，胡九道着实心中不悦，但却知晓如今自己这一方才是劣势，所以即便不悦，也只能强忍下来。</br> 但当日之事，的确给自己带来太多困扰，不愿回忆细节，所以如今即便被迫回忆，开口之间，也有几分排斥和思索。</br> 楚宁月坐在茶桌一侧，虽然面色冰冷，但却并未催促对方，因为她不怕对方拖延时间。</br> 自己固然无法同时压制那些神秘高手，但他们想要留下如今的自己，也是希望渺茫。</br> 更何况那两人方才保护的目标，分明不是胡九道，而是许国手。虽然不明其中道理，但却可以通过此地没有神秘暗卫环视，判断出胡九道与那些暗卫之间，关系微妙。</br> 终于，胡九道吐出一口浊气，饮下一杯清茶，方才沉声开口：</br> “当日，天生异象，内外两城皆乱，而我身在城主府，担心姓夜的小子....少城主与掌印监借题发挥，对我发难，故而密令麾下展虹，率军入内城平乱。</br> 不料掌印监果真借题发挥，以犯上作乱之名，杀展虹于城南街道之上，以儆效尤。而后便命人请我至主殿，讨要说法。</br> 他们皆以为我身边暗卫，皆在当日夜宴之上，被神秘高手所杀，今日发难，对外可宣称我死于异象，神不知鬼不觉...</br> 却不想，死得不是我，而是这位少城主...”</br> 说到这里，胡九道话音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再度将一杯清茶饮下，却没了先前的舒心之效。</br> “当日主殿之上，少城主忽然对我发难，可早该被城主府守卫严防死守的大门，却被人轻易打开。少城主以为是我留了后手，所以出手挟持与我，想要逼退所谓援军。</br> 熟料入内之人，并非怒枪展虹，而是一名赤发女子，身着一身灰色道袍，其上刻有一朵紫色莲花图案，我永远记得。</br> 此女进入大殿，不听少城主威胁之语，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少城主立即下令麾下出手，格杀此女，可还未近身，那朵紫色莲花便化出一片紫雾，凡接触之人，皆五官溃烂而死。</br> 少城主大惊，却仍觉得来人是我布置的后手，想要以我之命要挟对方。可此时，那妖女却看向了我们，她...”</br> 说到这里，胡九道话音又是一顿，庞大腰圆，如同一头棕熊的他，此刻下意识喉间涌动，双眼瞳孔收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怖之事一般。</br> “她如何？”</br> 楚宁月眼见胡九道目光逐渐涣散，周身气息萎靡不振，似有惊惧过度之相。无论他是佯装，还是当真如此，此刻都以三字传音入耳，加持一道术力，打入对方体内，强自清明。</br> “她..只看了我们一眼，分辨不出她究竟看得是谁。但只一眼，便让我如坠冰窟，好似入无间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待我恢复过来之时，少城主...已然惨死在我眼前，而那女子则在把玩一颗...”</br> 说到这里，胡九道立时一阵干呕，楚宁月身形瞬间出现在十余丈外，望着此人模样，不似作假。虽然对方没有说完，但她也能够猜到，那赤发妖女做了什么。</br> 如此杀手手法，的确有些狠辣，像是邪修之法。</br> 而这一次，胡九道沉寂许久，方才平复心境，接着开口：</br> “不知为何，她没有杀我，而是在把玩...之后，忽然大怒，神志变得极不稳定，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什么人骗了此女，此地没有她要寻之物。</br> 而此时，掌印监方才赶来，眼见少城主身死，便与此女大打出手，自主殿战至中心广场，受波及的士兵无数。</br> 而掌印监也力竭不敌，被其重伤濒死，却在将要被其...如少城主之死法炮制之时，被我麾下一名隐藏的暗卫所救。</br> 只是那人，虽头戴我麾下暗卫面具，却不听我号令，且实力超乎寻常。与那赤发妖女战得平分秋色，逼得妖女使出妖法，灼烧四方，可那暗卫却似乎不受影响。</br> 最终，城主府损失惨重，而两女战局亦从城主府内，迁至他处，从此下落不明。而我亦因为当日波及，昏迷不醒，直至近日来方才苏醒。”</br> 而楚宁月此时，明显感觉到，胡九道在提及那名暗卫之时，眼中黯淡之色一扫而空，似乎极为推崇，好似黑暗之中，看到的一束光明。</br> 但她对于当日的细节，兴趣不大，唯一捕捉到的重点，唯有...</br> “两女？”</br> 胡九道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方才后知后觉，出声道：</br> “是，那名暗卫看身形，也是一名女子，而此女我可以确定，之前从未见过。”</br> “为何？”</br> 楚宁月两字出口，心中已有怀疑，胡九道既说此女头戴面具，隐藏容貌，他又如何确定，他自己之前从未见过此女。</br> 而白衣少年口中的三姐，在此次事件之中，并未现身，更未显露光彩，这显然与其实力心性不符。那么如果她有现身，只是身份合理，没有在内城传言之中被提及...</br> 那么，她如果不是赤发妖女，便只能是...</br> “因为此女，一头白发。”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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