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出海,本就不是朝廷上议论一番,便可说了算的。若是民心所向,便是练子宁等御史一心阻挠又能如何?”朱肃笑道。</br>  “纵使朝廷不再出海,只要出海有重利可图,凤鸣洲可为一处净土,出海一事,就绝对无法禁止。”</br>  “如若出海方位民心所趋,朝廷是该禁绝出海、让那些不法之徒出海去凤鸣洲,将其作为法外之地。还是想办法将凤鸣洲也纳入华夏所属,日后成为我大明助力?此二者孰优孰劣,明眼人一看便知。到时候自然会有有识之士谏言朝廷出面,主理出海之事。况且当今天子圣明,我兄太子、我侄太孙亦非迂腐无能之辈,大明可旺三代,还怕不能纳此忠言吗?”</br>  “这赌斗输赢与否,其实无关紧要。四个月时间,正好多说动一些百姓参与进凤鸣洲的开拓与开发。赌斗输了,海事依然要推进,可赢了,练子宁等文人却要为开拓凤鸣洲鞠躬尽瘁。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朱肃道。</br>  “殿下就这般笃定,出海会成为民心所趋?如何料定?”杨士奇有些好奇。m.biqubao.com</br>  “当然。”朱肃却显得笃定万分。“倒也没什么好料想的,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无非就是四个字,‘因势利导’罢了。”</br>  “因势利导?”杨士奇还是有些疑惑,不知是怎么个“利导”法。不过朱肃言至于此,却是已经说的够透彻了,只是略笑了笑,便径自离开了。</br>  为了打造新船、筹措物资来开拓凤鸣洲,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忙碌。至于要如何使民心心向大海,就由杨士奇自己去看就好。</br>  海事一事就这么暂且被搁置下去,朝中每日都有许多新事务来报,譬如北疆战局诸事。燕王率军出关,边疆屡传捷报,瓦剌大汗也速迭儿业已授首,哈密城复归汉统。这样振奋人心的新闻,已经完全掩盖了远征船队凯旋归来的喜悦。朝中诸官,已经不怎么提那两万里之外的凤鸣洲了。</br>  只有练子宁和一众御史们,仍在关心着朱肃以及铁铉、张赫的动向。五皇子朱肃近日来又躲回了碧峰山皇庄,似在栽培玉米完成赌约;航海侯张赫则回返了闽地,并不在京畿之中。至于铁铉则日日泡在国子监中醉心学业,毫无任何其他的动作。此三人都似忘记了再次出海凤鸣洲一事一般,这让练子宁等斗志昂扬的保守派御史颇有些摸不着头脑。</br>  他们原以为这些海事派出海之心甚烈,必定会使出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却没料到他们始终老老实实,并没有其他的一些小动作。</br>  似乎真要准备以玉米的亩产量,来决定海事一事似的。</br>  直到有一日,练子宁下朝回到家中之时,会见一位昔日同窗的学子。正饮茶间,忽听那同窗道:</br>  “今日来时,倒是有一桩奇事,西市之中,有商人公开招募前往凤鸣洲的人选……”</br>  “什么?商人?”练子宁甚是惊愕,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商人参和其中。但只想了一想,便又恢复了他饱学之士气定神闲的模样:“无妨,听闻五殿下甚是看重商事,其在商人之中,亦是甚有威信。”</br>  “或许,是五殿下买通了商人,意欲以商人之力,推动出海一事。无妨,只要朝廷不允,这些商人成不了大势……哪会有人自愿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br>  他轻轻捋了捋短须,显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br>  “可……可是,练兄,那商贾募人的摊位,却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啊!”</br>  那练子宁的昔日同窗面色古怪,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许多人身上甚至连包裹都背好了,就等着上船往凤鸣洲而去。听闻朝中还没有这么快组织第二次远航,更是有人怨声载道。那情境,可不像不愿意背井离乡的模样……”</br>  “什么?”练子宁一呆。“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去凤鸣洲?你莫不是看错了?”</br>  “练兄若是不信,何不亲自前往一观?”那同窗被练子宁这么一说,顿时便有些不悦。自己不辞劳苦跑来报信,倒被这如今已经飞黄腾达的同窗当做了骗子了。</br>  练子宁却已顾及不上这同窗正想着什么,甚至来不及让马夫套车,就火急火燎的从自家宅子奔到了西市。只见那西市之中,确实有一個正插着招募前往凤鸣洲移民旗帜的摊子。那摊子显得十分简陋,不过两桌两凳,搭配上两个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商贾小厮而已。然而这简陋的摊子面前却已经大排了整列的长龙,排在队列上的人都是神采奕奕,却面露焦急,似乎生怕这去往蛮荒之地的名额被人给抢去了一般。</br>  “慢些,慢一些!莫急莫挤!”有小厮高喊道。“我赵家已取得了出海勘合,可征一千五百人出海,名额富足,诸位皆有机会。”</br>  “各位莫要急躁,将一会要说的话都在肚子里先琢磨琢磨,若是匠户出身的请排在右边来,我们优先录取……”</br>  这小厮说完,人群之中,有一小半人哗啦啦的便排到了右边。仍在左边的那些人颇为嫉妒的看着排到右边去的人们,似乎生怕名额都被他们抢的光了。这赵家虽说有一千五百人的名额,他们却仍觉得心中惴惴。</br>  生怕自己去不了那凤鸣洲。</br>  “这……这赵家却是何人?”看着眼前这排队登记的热闹景象,练子宁瞠目结舌不已。</br>  “练兄,这赵家,乃是苏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一位商贾。昔日曾千里往北疆为我大明将士送粮,陛下金口,钦封其为‘国之义商’。”那个同窗在市井里的消息显然比练子宁老练许多,闻言遂解释道。</br>  “其家主赵允言,昔年曾与周王殿下有旧,得其亲口许诺:‘日后若行海贸,必有你一席之地’。因有此诺,故而下一次出行凤鸣洲,赵家可征募自家家人随行。日后保不齐就能在凤鸣洲开拓出一个‘赵家城’来,啧啧……”那练子宁的同窗说着,言语之间颇为羡慕。</br>  “可……可他要征募家人,为何竟能让这些百姓们趋之若鹜?”练子宁万分不解。</br>  “能不趋之若鹜吗?”那同窗听了此言,竟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练子宁一眼。“任谁看到了那些远征归来的士卒们,会不想去那凤鸣洲?”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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