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午笑着道:“姑娘正想打发我去叫你呢,知夏姑娘就来了,可见你与姑娘心有灵犀。”</br>  知夏随后关好房门,不让雪落进来,顺手将折好的伞放在门口。</br>  先是走到炭盆前伸手烤火,免得将凉气带给主子,知夏笑着道:“我过来是问问主子御香单子的拟定好了没有,下个月就要正式供应了……”</br>  盛云昭将知春她们带出来只半年的时间,可以说知夏的变化最大,那个一向由小兔子般胆小懦弱的姑娘,此时蜕变成了独当一面,自信而独立。</br>  盛云昭拿起折叠好的纸张起身走到了她身旁递给她,道:“准备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br>  知夏接过单子细细的看了起来。</br>  片刻后,知夏微微一笑,“姑娘从不是粗心之人,我看着是没有遗漏的。”</br>  她不是拎不清的,主子是尊重自己,故而才这么和自己说。</br>  盛云昭见她要走,拉了她坐下,“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br>  风午当即去倒了两盏热乎的奶浆端了过来,“知夏姑娘快喝些暖暖身子。”</br>  知夏立即起身,满是感激,“有劳风午姐姐。”</br>  她们整日里各有其事,忙的脚不沾地的,却忽略了主子。</br>  如今风午替她们照顾主子,她心里如何不感激?</br>  风午只是对她一笑,转身去收拾书案去了。</br>  知夏坐下,看向盛云昭,“主子想商量什么事?”</br>  盛云昭道:“我是觉得你们那制香房有些小,二十多人在里头,我看着实在有些拥挤。</br>  我的意思是待开春儿的时候,将这院落加盖成规整的制香房,另外还能再雇佣一些人……”</br>  知夏听完,双眼大亮,“太好了,我就说主子思虑周到,其实我早就想和主子说的……”</br>  二十来人,挤在一间制香房里,一不小心就撞到对方,要么就踩到对方的脚跟儿,实在拥挤的很。</br>  可主子有着身孕,她不舍得让主子费心劳神。</br>  另外主子也太忙了,到底她这也不是无法克服之事。</br>  还有就是这动工先动银钱,故而她便忍了下来,没想的主子竟然这么细心的发现了这点。</br>  盛云昭见知夏如此激动,心下对她有些歉意,拍了拍她的手,“之前难民一事,无暇顾及到,以后有什么直接和我说就是,你不说,难免我就给忽略了。知夏,你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大香师,咱们香意可还指望你呢。”</br>  知夏听了她那句“大香师”有些羞涩,但还是用力点头,“知道了,不过若是让那些女人们知道要扩建制香房的事,不知她们要多开心呢。”</br>  盛云昭道:“那你得空了,就画张图出来。”</br>  “好,画好了,我就给主子过目,到时候不合适,我再看着改。”知夏忙道。</br>  盛云昭:“按照你的想法就好,但你们住的地方一定要安排好,还有食房是首要的,一定要设置好,吃不好睡不好,如何做事?”</br>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盛云昭便问起了知春和小包子,说起来,她可有些日子没见到小包子,真有些想那小丫头了。</br>  知夏似是想起了什么,笑着道:“小包子有顾母照顾着,那孩子乖巧可爱的很,顾母将她当小孙女般,主子这倒不用担心。</br>  不过我们的知春姑娘啊,现在两边铺子跑,忙的很。主子不知道,顾母对她可喜欢的紧呢。”</br>  盛云昭听出了重点,是顾母喜欢她?</br>  还是顾清喜欢她呢?</br>  她想了想,如果顾清和知春也能两情相悦,二人倒也般配。</br>  若知春有个好归宿……想到此,盛云昭心头有些动容。</br>  她拉过知夏的手:“知夏,说起来,你们都到了成亲嫁人的年纪,若你也遇到了喜欢之人,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将你们都风风光光的送上花轿。”她真心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归宿。</br>  知夏面颊一红,顿时羞窘,“主子怎的就扯到我身上了?”</br>  “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真遇到了自己的良人,自是不能错过。”盛云昭笑微微的道。</br>  知夏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您要是闲了就嫁芸娘和知春吧,尤其是芸娘,她可是我们中最大的。</br>  我还真担心她成为老姑娘呢,主子就多疼疼她和知春吧,就别打我主意,我现在脑子里都是香意,才不嫁人。”</br>  嫁人哪有她现在这么自在啊,每天都是用不完的力气还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满足。</br>  有了香意,她要男人做什么?</br>  她跟着主子在纪家两年多,真是感觉够够的了。</br>  “芸娘啊……”盛云昭顿住,只笑不说了。</br>  她忍住了,没告诉知夏,如今芸娘和风时似乎感情不错之事。</br>  到时候让芸娘给她们一个惊喜吧。</br>  然而,知夏生怕主子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说要将扩建香意这件事告诉手下那些女人们去,便逃也似得跑了。</br>  “这个知夏……”盛云昭忍俊不禁,她又不会逼她现在就嫁人,她至于吓成那样吗?</br>  时候的确不早,也该回去了。</br>  盛云昭穿戴好了雪白的狐毛斗篷,抱着袖炉出了门,便被回旋的雪扑了一怀。</br>  她不由拢了拢斗篷,好在马车就在门前,只几步路罢了。</br>  盛云昭正打算上马车,就见一道人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不甚明亮的光线,凌乱的雪花阻挡了视线,她也没在意,还以为是醉鬼,正要提步。</br>  “盛云昭!”</br>  这含着醉意和怒意的一声。</br>  成功阻止了盛云昭上马车的脚步,下意识的眉头微蹙看去。</br>  来人正是纪轩,数日不见,纪轩颓废了不少,双眼通红,唇下都冒出浓密的胡茬,显得很是颓废。</br>  他身上披着的皮毛大氅都歪到了一边,手里抱着个酒坛。</br>  似乎他喝了不少酒,随着他趔趔趄趄的靠近,浓重的酒气也扑了过来,盛云昭有些有些不适的蹙起眉头。</br>  “为什么,为什么?云昭,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纪轩看着面前的盛云昭,含糊的问着,猩红的双眼里都是痛苦,想要上前。</br>  然而,风午却挡在了盛云昭身前。</br>  曾经唾手可得,如今寸步难近,纪轩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痛的他脚下踉跄。</br>  待站稳了些,他猛往嘴里灌酒。</br>  可一半进了嘴里,一半倒了在了外边,顺着他满是胡茬的下颌流进了脖子里。</br>  “你要发疯随便,但别来找我。”盛云昭说完刚要走。</br>  “云昭,别走……”纪轩声音带着些乞求,“就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真的很痛苦,我求你只陪我一会儿……”</br>  祖母,父亲,妹妹都不在了,母亲崩溃指责他。</br>  若是可以,他多希望死的那个是他,也好过现在他即便痛苦却还必须要撑住,撑起这个家。</br>  “没空。”盛云昭冷漠一句,陪他?</br>  他也好意思说出口。</br>  下一瞬,“哗啦”一声,纪轩摔了酒坛,望着她嘶声道:“我现在和家破人亡没有区别了,难道你当真如此无情……</br>  那你当初对我的好算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对我的好,难道都是你的虚情假意不成?”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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