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在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br>  今日出去转一圈,全村都知道她孙儿媳妇是天克之人。</br>  就她一个老太太蒙在鼓里。</br>  这时柳小文也醒了,窸窸窣窣穿衣的时候听到了一耳朵,心里也“咯噔”了一声,媒婆竟然如此不靠谱,没说清楚自己的情况。</br>  如今纸包不住火了,李家人会不会不要自己吧……</br>  想到自己被称为“天克之人”,柳小文看到了在一旁睡得恬静的李修延,怎么办好像他身体都没有起伏,柳小文吓坏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br>  还好,有气儿!</br>  她赶紧下床,想跟李家人解释一番。</br>  在她下床的时候,床上的男人睁开了黑眸,如黝黑深不见底的潭水一般。</br>  院子里。</br>  李家的大儿媳妇也就是李修延的二婶子,冯玉梅,不到四十的样子,脸上攒了好些肥肉,瞧着红光满面的。</br>  她被李老太骂得不敢回嘴,半天才讷讷道,“这媒婆骗人啊,我一开始也不晓得啊,这不是因着这丫头只要一百斤粮嘛,旁的知晓我们家修延情况,都要十五两银子起步呢,还有那更甚的要二十两呢,她们也张得开嘴。”</br>  “你还有脸说,娶媳妇是能省钱的事儿?”李老太眼皮子都耷拉下来,家里这些年都二儿媳妇管事儿,本以为她能办好。</br>  没想到还娶回来个天克之人。</br>  夭寿哦。</br>  就在李老太准备拍大腿的时候,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贴了过来。</br>  “奶,灶房在哪儿,我……我起来给大家做早饭了。”柳小文牵了牵李老太的衣角,大眼睛眨巴着显得格外的乖巧。</br>  这么乖的女娃,李老太瞧着她也不像传言那般可怕。</br>  冯玉梅这眼珠子一转悠,赶紧道,“娘,你看修延媳妇模样不是俊俏的嘛,那些个肯定都是旁人碎嘴子,咱们再看看,再看看……”</br>  李老太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甭再说了。</br>  冯玉梅识相的就闭嘴了,心里知晓这李老太暂时是接受这孙媳妇了。</br>  乖乖,这十五两银子和一百斤粮食,一百斤白花花的大米撑死了五两银子,这里不就省出了十两银子。</br>  老李家娶到她真是祖上积德了!</br>  “灶房在左边第一间,灶上已经煮了白米粥了,你再随便的炒个菜就行,我们家不讲究。”李老太伸出手指一指。</br>  柳小文点点头就赶紧去了。</br>  没一会儿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啊——”</br>  “咋了?”李老太忙不迭的转头,总不会这新孙媳妇娶回来第一日就摔断腿了吧,这可真是造孽了。</br>  只见一个葫芦形状的东西掉在地上,柳小文捂着额头受惊的蹲坐在地上。</br>  “乖乖,老大一个蜂窝嘞,咱家这树上竟然还有蜂窝。”冯玉梅叫唤了起来,撒着丫子就跑过来。</br>  把蜂窝上那不多的几只蜜蜂赶走,她又是惊喜的一声叫唤,“有蜂蜜,娘有蜂蜜呢,这送去卖能值不少钱了。”</br>  “听到了,我耳朵没聋。”李老太看不得冯玉梅那眼皮子浅的样儿。</br>  她又道,“赶紧送去卖了,还有叫伯勤,伯劳,娇娇、细妹她们别出来,这蜂记仇,找不到巢它们得扎人!”</br>  “哎哎哎。”</br>  冯玉梅看着蜂窝就跟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般,她颤着身上的肉就去了。</br>  李老太过去将柳小文扶了起来,带她去灶房给她微微发红的额角抹了一些菜籽油,一边道,“奶瞧着你就是有福气的好孩子,一来我们老李家就让我们白捡了个蜂窝,肯定值个几百个大钱,外头的那些人嘴碎就让他们说去,反正奶是不信的。”</br>  柳小文歪着脑袋。</br>  心想:您刚才和二婶子可不是这么说的。</br>  她也没敢说这话,反而急忙摆手撇清道,“奶,这肯定和我没关系,蜂窝本来就是长在咱们家树上的。”</br>  也有可能是我倒霉才故意砸我头上的,柳小文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br>  李老太见她一点也不居功是个踏实的好孩子,瞧着更喜欢了。</br>  本来新娘子嫁过来头一天早上要给夫家做一顿饭,李老太见她额头被砸红了,也不叫她做菜了,直接让她端了托盘回屋里吃。m.biqubao.com</br>  两碗稠稠的白米粥,还有一碟蒸咸肉。</br>  虽然只有一小碟,约莫就六七片咸肉,但那可是肉啊!</br>  后头李老太说啥柳小文也听不见了,飞快的端着托盘回屋了。</br>  “李哥哥,吃早饭。”</br>  李修延看兴冲冲跑回来的小丫头,额头都沁出了汗珠,发丝都打湿了贴在额头上了,一张脸上倒满是欢喜劲儿。</br>  他用手撑着起了半个身子,靠在床头。</br>  腿上还有捉骨后的疼,但是没有以往那股吊着筋的感觉,他相信自己的腿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br>  于是接过柳小文递来的粥就着两片咸肉三两口就入腹了。</br>  “李哥哥,刚才在院子里有个蜂窝掉下来了……等二婶子卖了钱我让她给你买点药,捉骨后再敷药好得更快。”</br>  柳小文吃着粥小嘴还忙得很,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br>  小鹿般的眼眸里也含着对李修延的关心。</br>  李修延却淡然道,“钱到了二婶子手上你是要不到的,不上药又会怎么样?”</br>  “好的没那么快,多受些痛楚。”</br>  “那就慢慢来。”</br>  李修延眼里光亮愈来愈盛,这么多年他都熬下来了,还差多等几个月嘛!</br>  这一切都恍如梦一场。</br>  前世他不曾娶妻,因为前世家中遭了灾根本没有闲钱,而他重生教家人挖渠引水避开了去年的旱灾。</br>  所以奶奶手上有了闲钱,要帮他娶得妻子竟然就是前世没有遇上的那个贵人。</br>  他不仅有些唏嘘。</br>  “李哥哥,那我去干活儿了。”</br>  柳小文端着空托盘就出门了,她牢记着后娘的话,要做一个眼里有活儿的人,不能等别人催了再干。</br>  她喂了鸡鸭,又打扫了猪圈,又搓了苞谷粒儿。</br>  等李老太发现的时候她正要去劈柴,这就被拦下来了。</br>  “这些粗活儿让你叔伯来。”李老太说着还把她手上的柴刀撇去丢在一旁,“咋不在屋里躲起来,不怕蜂蜇人啊?”</br>  柳小文还没答话,就传来了二婶子冯玉梅的惊喜叫唤。</br>  “卖钱了,卖钱了,卖了六百个大钱呢。”</br>  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约莫一两银子,一百文就是一钱银子。</br>  柳小文掐着手指头算,这卖了六钱银子呢!</br>  她当即搓搓手,鼓足了勇气开口,“二婶子,能不能给李……相公抓点药啊,他的腿需要上药才能好起来。”</br>  冯玉梅一听,笑脸当即就垮了下来,顾及着李老太在一旁好歹没给臭脸。</br>  嗓门却是抬高了几分,“这大夫都断言没得治的,还抓什么药。这钱就放在公中,以后你们生了娃,养娃的钱不都公中出的嘛?难不成这西北风一刮,让你们娃张大嘴就能喝饱了是不?”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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