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朗气清。</br> “任扣贡为子</br> 务除献杂。</br> 失宗，役</br> 败门降弟”</br> 营地之内，偏帐之中，穆清远昏昏入睡，但脑海中却是清晰无比，浮现出眼前画面。</br> “算算时间，的确已超过三日了。”</br> 当初自己便是因为宗门贡献不足，被警告三日之间，必须凑齐贡献，否则降为杂役弟子。</br> 所以才会铤而走险，答应与武持军一同下山，参与天荡山之战。</br> 当初武持军还向自己保证，最多两日便回。</br> 可如今三日已过，木已成舟，唯有无奈。</br> 不过好在自己先前留了武持军一命，如今看来想要让十三的身份名正言顺，就只能从他身上入手。</br> 毕竟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外门弟子，没有资格外出带其他人加入宗门。</br> “...”</br> “还是不成么？”</br> 穆清远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不断清晰，距离苏醒越来越近，但不知为何...</br> 明明思维清晰无比，可是却一直无法睁开双眼。</br> 即便自己已经能够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肉身在昏睡。</br> “给我出来！”</br> 就在此时，一声怒喝，打破了此间宁静。</br> 穆清远虽然无法醒来，但却对外界存在微弱感知，兴许是因为这一声大喝太过聒噪，所以才会听得清晰。</br> 但可惜，这一声怒喝，只是让她的双眼睁开了一线，随即便又闭合。</br> 仿佛此时连睁眼这般简单之事，对于她来说都十分的困难。</br> “不见，滚！”</br>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怒气之中，却有着几分压抑，仿佛既想发作，又担心声音太大。</br> 落差之下，给人一种奶凶之感。</br> “你！”</br> 门外之人虽然前后只说了五字，但其声音，却也让穆清远判断出一丝似曾相识。</br> 回味之间，不由得心中一沉。</br> “武持军...”</br> 得到这个结论，穆清远开始有些担心...</br> 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十三与他再起冲突，到时吃亏。</br> 听武持军的声音，应该已经恢复了至少五成，十三不会是其对手。</br> 但其此刻仍旧待在门外，未曾破门而入，说明他有所忌惮，或是有所顾忌。</br> 多半是与先前的老将有关。</br> 可即便如此....</br> 以武持军的心性，也多半不会容许十三对他持续无礼，若真动起手来...</br> 自己需得快些醒来才是。</br> 熟料...</br> “前日之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师妹不要在意。</br> 我们遭人追杀，好不容易逃至此处，自然需要谨而慎之。</br> 当时师妹易容在身，我又神志不清，故而无法判断出师妹身份，便起了试探之意。</br> 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br> 门外持续响起武持军的声音，他此来竟是为了道歉。</br> 其实他这一番话，已经来来回回说了三次，此前他也来过此地两次，无疑都是吃了闭门羹。</br> 之所以如此坚持不懈，一是因为他后知后觉，因为秋水无痕剑的缘故，看清了内心。</br> 知道自己应该找谁报仇，知道自己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迁怒旁人。</br> 这与一直以来的道心相悖。</br> 所以道歉，并不是为了对方，而是为了自己的武道之心。</br> 倘若这道坎自己过不去，怕是一生无望再进半步。</br> 而穆清远此时虽然无法苏醒，但心中对他这态度，却是有些满意。</br> 不是因为他的道歉，而是因为他想要道歉。</br> 虽不知他为何如此，但只要他想要如此，那十三之事便有解决的机会。</br> 自己留下此人，为得便是十三名正言顺的身份，如今对方释出诚意，自己当然不会错过。</br> 在自己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算不得什么原谅。</br> “聒噪，滚！”</br> 偏帐之中，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仍旧只有三字。</br> 这三字，虽然让武持军很想掐死对方，但此刻为了自己的武道之心，还是强忍了下去。</br> 明明自己第一次来，这丫头对自己还有忌惮，可为何到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她就只会三个字了？</br> 莫不是看穿了自己不敢动手？</br> 好吧，自己的确不敢动手....</br> 因为那老家伙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站在对方一边，说什么他平生最重恩义，看不得自己以怨报德。</br> 而且这里是他的地盘，若不按照他的规矩行事，便滚出此地。</br> 忘恩负义之人，不值得他相救，云云....</br> “哎...”</br> 武持军懊恼一声，转身离去，想着半个时辰之后再来。</br> ...</br> 偏帐之内，叶十三面色很是难看，却不是因为武持军三番造访，而是因为师姐迟迟不醒。</br> 虽然穆清远说过，当时在任家分脉吃下的那颗丹药没有起效，但她还记得此事。</br> 同样也记得，当初那人说过，吃下此丹之后，只会让伤势痊愈一日。</br> 一日之后，伤势彻底爆发，若不再一日内找到救治之法，师姐必死。</br> 而如今...</br> 距离服下丹药，正好一日多出些许。</br> 师姐迟迟未醒，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br> “师姐，是你让我相信你没有死，相信眼前一切并非一场梦，可你又要我亲眼看着你死。</br> 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br> 十三此时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并未流泪，但话音之中的凄凉之意，溢于言表。</br> 穆清远此时虽未苏醒，但却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同样是觉得心中压抑。</br> 眼见对方将脸贴了过来，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一下对方的头。</br> 可就在此时...</br> “师姐？！”</br> 一声惊呼入耳，穆清远用力将双眼睁开一线，发现自己的手，此时竟伸了出去，真的放在十三头顶。</br> 也就是说，自己能够移动此肉身，但为何迟迟无法睁眼，无法开口说话？</br> 此时如何告知对方自己没死，却又要如何解释眼下异象？</br> 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br> 用尽周身余力，将那一只伸出去的手放在对方额头之上，轻弹。</br> “啊？”</br> 叶十三吃痛一声，但此时面上却也再度浮现出笑容，可随即望向师姐又闭上的双眼，一脸疑惑。</br> 茫然过后，没由来的说了一句...</br> “师姐，你怎么和咱们小师叔一样，都那么喜欢装晕？”</br> 然而叶十三却不会知道，她这一句无心言语，会让穆清远心中惊涛骇浪。</br> 因为后者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师叔是谁，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答案。</br> 是了...</br> 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自己进入此界，是因为对楚宁月施展了秋水问心。</br> 眼下还无法判断，这里到底是她的心境，还是自己意外进入了她口中的丹青天下。</br> 而一切的起因...</br> 皆是因为自己想要确定，楚宁月身上的秘密，是否与那个人有关。</br> 她不经意间的举动，还有她的记忆，皆在暗示着什么。</br> 自己需要确定，她与那人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br> 她是否就是那个人？</br> “回去！”</br> 两字出口，穆清远如梦初醒，猛然自床榻之上起身，却与叶十三的额头撞在一起，七荤八素。</br> 但瞬间的吃痛，也让她更加清醒。</br> 自己这些日子，竟是忘了进入此界的初心。</br> “回哪里去？”</br> 看到师姐睁开双眼，叶十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方才以为师姐在装晕。</br> 而穆清远此时，也彻底清醒过来，将方才思绪尽数压在心底。</br> “我已无大碍，我们去找武持军，商议一下如何返回宗门吧。”</br> “啊？好...”</br> 十三下意识应声，但却觉得师姐的反应有些奇怪。</br> ...</br> “师妹？你...”</br> 不多时，武持军的住处之外，其一脸疑惑地望着眼前两女，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来访。</br> 可先前那些门外张口就来的话，如今看着本人，却一时语塞，难以开口。</br> 纠结了许久过后，方才挤出四字...</br> “前日之事...”</br> 却不想...</br> “前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宗门任务失败，我已受罚，此事师兄难辞其咎，算是欠我一个人情。”</br> “额...”</br> “而这人情，师兄现在便能还。”</br> “哦...”</br> 武持军被眼前之人一连串的“师兄”喊得云山雾绕，只觉得不太真实。</br> 本以为道歉之事，极为麻烦，没想到会如此简单。</br> 此刻还处在被连环攻势，打得措手不及状态之下，武持军自然难做他想...</br> 只闻一句...</br> “让十三名正言顺，与我们一同回宗门。”</br> “好。”</br> 武持军下意识应下，两女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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